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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是五年前第一次和皓月雜誌社簽約的,那個時候他剛剛結婚,火氣正盛。

在此之前他曾經也是一名專職記者,可是只幹了兩年,就把那張象徵他身份的記者證還給了雜誌社,至於原因,連和他同床共枕了好幾載的余琦彤也不知道,葛天只說是和同事相處不和。

其實,這只是他編造出來的一個借口。

之所以辭職了,是因為葛天遇上了一件事,令他惶恐不安,甚至病了整整半個月。

那是一個叫做左冷村的小村莊,它窩踞在一座叫墳頭山的山腳下,之所以叫做墳頭山,是因為山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墓碑,它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場,黑壓壓地罩在了左冷村的頭上。

葛天到那裡去的目的,是為了查明一樁怪事,一樁警察調查了一年也沒有發覺蛛絲馬跡的怪事。

小鎮子里的警察不同於大城市,如果不是什麼轟動全國的大案,他們一般都會草草了事,或者無可奈何地給那些追查未果的案子加上一個響亮又正大光明的名字——懸案。

左冷村的這樁怪事便是警察稱作的懸案。

那要從距葛天來到左冷村一年前說起了,和所有恐怖故事發生的背景一樣,那是一個陰冷的夜,颳了一整夜的大風,土路上的灰和石子裹挾在風裡,呼呼地怕打着地面,時而升到半空,捲起一片陰霾。

村裡的狗都在四處狂吠,似乎已經察覺到了某些驚悚的異常。

從遠處來了一個人,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離我們越來愈近,最後載倒在了那一片揚起的陰霾里,他的四肢在胡亂地掙扎着,他的肩上空空蕩蕩,他沒有頭!

終於,他不動了,天光放亮,殷弘的朝霞混合著他殷紅的血,侵染了一整條曲曲折折的路。

第二天一早,一個晨起插秧的農民驚叫一聲,倒在了那具無頭屍體旁。

四五輛警車從鎮里急匆匆地趕來了,當天立即開展了調查,直到傍晚,幾輛警車才又風風火火地呼嘯而去。

死者由於沒有頭,他的身份難以辨明,而小小的左冷村裡一共也就幾十家住戶,問來問去也沒有什麼人口失蹤的案例,警察在小村子裡折騰了半個月,拿個小黑本子挨家挨戶地詢問,之後,就再沒有警車扯着嗓子嚎叫着駛入村子了。

一個不明身份的外鄉人死在了左冷村,他的頭不翼而飛,這件事情立即傳到了城裡的一家雜誌社,此時,葛天正在趕着一篇關於某女子洗澡時觸電身亡的稿件。

一個月後,葛天便被派往了這個叫做左冷村的地方採訪。

村子裡的人都很熱情,聽說是城裡來的記者都爭相恐後地講起了當時的情形。

一個叼着旱煙的大爺搶先說到:“那天早上四點我去田裡,哎,那個時候天已經亮了,我在路上啊就看到了好多血,當時我還以為是誰家在路上殺雞呢,你看我這糊塗勁兒”,說到這他就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我還尋思呢,哎,誰家的雞有那麼多血呀,我就迷迷糊糊地沿着那條血跡一直走啊走啊,你猜我看到啥了?哎,你猜猜,我看到老林頭抱着個沒有頭的人躺在地上!當時可把我嚇壞了,我就喊啊,老林,哎,老林,你死啦……”

另一位剛來的大爺突然擠到了葛天的跟前:“你可別聽他瞎白話,我那是起的太早了,你不知道,我老伴她打呼嚕,一晚上跟打雷似的,有時候我就只好去地里睡,我那天啊……”白話在東北話里是說話的意思,瞎白話也就是胡說。

人群里嘻嘻哈哈地議論了起來,之前的大爺笑着打斷了他:“你真行,哎,你能抱着個沒有投的死人睡得那麼熟,你厲害,你真厲害!”說著他邊豎起了大拇指,邊斜眼看着葛天。

姓林的老頭漲紅了臉,想要繼續辯解可是憋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他垂下了眼,嘴裡喃喃嘟囔着:“好像你膽子大似的,你們吶,都是站着說話不嫌腰疼!”

“小同志,你說說,他不是嚇暈的還能是啥?”見自己佔了上風,之前的那個老頭又接着挑撥。

“那您就是林大爺吧?您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葛天把頭轉向了老林頭。

“嗐,你說我倒不倒霉,大早上的,真他娘的晦氣!”老林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林大爺,您能詳細點跟我說說嗎?”葛天問。

“說啥?啊?就是個男的,沒腦袋,躺了一地的血,還說啥?”老林頭好像有點急了。

“我是想問問,警察最後查出來什麼了嗎?”

“都回去啦,警察,警察說是要查出來,最後呢,你看看,哪還有人管啦?”一個矇著土黃色頭巾的中年婦女不滿的說。

“哦哦,所以那個人你們都不認識嗎?”

“沒見到過啊,肯定不是我們這的人”,另一個村民說。

第二天,葛天留下了一張名片便回到了雜誌社,他所得到的信息和警察大同小異,無非是一具陌生男性的無頭屍體,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左冷村最東邊的土路上,除此之外,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都沒有。

雜誌社的領導也沒多說什麼,這次的報道也就此不了了之了。

然而,左冷村並沒有從葛天的視線里就這麼消失,三個月後,有一個自稱是左冷村村民的女人聯繫了他,問他能不能趕緊去一趟幫着商量一下,只說是十萬火急,村長都沒了辦法。

左冷村繼無頭男屍事件後接連發生了三起人口失蹤案件,失蹤的人有男有女,還有一個剛出生不久的男嬰。

葛天乘車到達左冷村的時候,男嬰的母親正撕心裂肺的號哭着,還發了瘋一樣死命地薅着自己的頭髮,周圍的人拽都拽不住。

失蹤的三個人一個是剛剛所說的男嬰,一個是趙家三十三歲的媳婦,名字叫海英,一個是之前親臨了無頭男屍死亡現場的老林頭。

三個人除了都是左冷村的村民,沒有任何的共同點,他們的生活也同樣沒有一絲一毫的交集。

那為什麼三個人都陸續失蹤了呢?

警方雖然也展開了調查,但是他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用其中一名警察同志的話說:此案調查的難度巨大,我們會儘力而為。

因此,村裡才想到了葛天這名城裡的大記者。

其實找葛天來說是村民們的主意,只不過是採納了村裡一個寡婦的建議而已,這個人三十齣頭,皮膚白皙,長着一張娃娃臉,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的模樣,如果你很難想象出她的長相,可以想象一下小品里所講的鄰村小寡婦的形象,我敢保證她的五官和腰肢同你的設想應該十分契合。

葛天在上一次調查無頭男屍的事情時對她的印象就很深,當然,作為一個男人,主要還是源於她那出眾的長相,至少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小村子裡可稱為是鶴立雞群。

上次留的唯一一張名片,葛天也是留給了她,她叫李梅,是去年剛剛嫁過來的,嫁過來的第二年她的丈夫就不行暴病身亡了,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因為她是在一個夜裡隨着丈夫踏着星光進到村子裡的,那天,村子裡的狗也是此起彼伏地叫了一夜。

畢竟是人家的媳婦,長得又漂亮,要是你每天湊前去打聽,那肯定會引起一陣風波,久而久之,村裡的人好奇歸好奇,也沒再去多問,最多只是在背後嚼嚼舌根。

你可別誤會,葛天之所以把名片給了李梅,並不是因為心懷鬼胎,請你設身處地地設想一下,如果你走失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裡,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有戴着墨鏡、高高瘦瘦的男子,有西裝革履、一臉嚴肅的紳士,有身着襤褸、手持拐杖的老者,有年輕貌美、笑臉吟吟的女士,你會選擇向誰問路呢?

高瘦的男子邊走邊不斷看着金光閃閃的手錶,似乎是急於赴約,他可能不會停下腳步耐心地為你指路;西裝革履的紳士夾着個黑亮的公文包匆匆前行,貌似有什麼重要的合約要趕着簽,他可能禮貌地把你領向你想要去的地點;衣衫襤褸的老者踉踉蹌蹌,好像隨時會倒在你的身上,蹭你一身骯髒的灰塵和惡臭的味道,即便他有意幫你,你也不可能選擇這個人問路;衣着光鮮、形容貌美的年輕女人呢,如果你和葛天一樣是個正值青年的男人,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走向她,即便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可你仍願意試一試,原因很簡單,此時你接近她的願望已經遠勝於找到路的渴望了。

因此,葛天把聯繫方式留給了她,也無可厚非。

葛天在留下那張名片時,從沒想過這位鄰村寡婦會聯繫他。

當晚,給余琦彤打了個電話,葛天就住了下來。

夜色清明,月朗星稀,葛天剛躺下就接到了李梅的電話:“哥,你睡了嗎?”

里沒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從話筒那邊飄來的一襲微風,吹進了葛天的耳膜,他覺得耳朵痒痒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你是……”葛天佯裝淡定。

“哥,我是李梅呀,我給過你我電話啊。”

“哦哦,李梅,你有事兒嗎?我剛要睡。”

“我一個人害怕,能請你來聊會天嗎?”

李梅,這個嬌羞又有幾分風騷的女人要自己去陪她聊天!聊天,只是聊天嗎?孤男寡女有什麼可聊的呢!不不不,她說了是聊天,一定就只是聊天,葛天的聲音在劇烈顫抖着:“聊……什麼呢,很晚了,睡吧……”

“不,哥,我要跟你說一些事兒,關於失蹤那幾個人的,我有線索,可是我不能跟別人說,我怕……我怕……我也會被帶走。”李梅的態度很堅決,電話線連接着兩端,葛天隱約感覺到他的手邊沾到了李梅那濕漉漉的臉,她在哭。

“你別怕,我就過去!”葛天掛了電話,慌忙往李梅家裡趕去。

他萬萬沒想到,此去,他竟真的得到了一條無比重要的線索,足以讓他心驚膽寒,甚至連夜逃出了左冷村,從此不顧余琪彤的反對辭去了專職記者的職務,成為了一名自由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