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種很神奇的動物,人會愛上人,人會憎恨人,人會懼怕人。
羅小沖平時遊手好閒、不務正業。
一個朋友對他說,你從墳地隨便挖一個骨灰罐出來供奉在家裡,這樣它就必然能保佑你升官發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這個朋友不過是信口胡謅,可是羅小沖財迷了心竅,聽信了朋友的話。
第二天,他就跑到了墳地里挖出了一個骨灰罈,放在了客廳的正中央,供上了乾果點心,還用僅存的積蓄買了一壺好酒,祈求小鬼能保佑他大吉大利,最好能發個橫財。
朋友到他家裡不禁啞然失笑,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就離去了。
他沒想到,羅小沖居然一夜暴富,身價萬貫,據說,他在挖出骨灰罈的第二天就中了彩票,獲得了五百萬的大獎,只不過在他中獎的當天,一直給他錢花的老爹沒有福氣,心臟病發去世了。
朋友頓時震驚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隨口編的這個方法居然真的管用。
他跑到羅小沖家裡參加他爹的葬禮時,跟羅小沖說:“你的運氣真好,我買了十幾年的彩票,也沒見中過啊。”
誰知羅小沖附在了他的耳邊,小聲說:“這我還得謝謝你啊,都是小鬼保佑,我這才能飛黃騰達啊。”
朋友心裡就打起了小算盤,他在一天夜裡偷偷潛進了羅小沖的家裡,把那罐骨灰罈神不知鬼不覺地請到了自己家。
他把骨灰罈也供在了大廳之上,供果擺滿了桌子,還買了鎮里最貴最好的香爐,日夜燒香,祈禱自己也能中大獎。
晚上,在他睡得迷迷糊糊之際,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你要的那五百萬,你是打算用你爹的魂跟我換,還是用你的魂跟我換?
天亮以後,羅小沖發現骨灰罈不見了,去找朋友問問究竟,結果發現他已經氣絕身亡,而那個骨灰罈端端正正地擺在他的客廳。
那個朋友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一直都一個人生活。
葛天有一個朋友,他平時喜歡鑽研周易八卦,還對星象風水很有研究。
他和葛天的關係一直都不錯。
那天在他對妻子起疑時,他第一個就想到了這個朋友。
平時,葛天都叫他張忽悠。
這個人有一個特點,可以說算是職業病吧,他不論見到任何人都喜歡滔滔不絕地講他的那一套理論,經常就會把對方聽的雲里霧裡,被他講的五迷三道。
他不是個老師,更不是律師,他的正職其實是傳銷頭目。
他天生長着一張好嘴,曾經把自己的爹媽都騙進了傳銷組織,每天早上他都會精力充沛地領着一號人在“禮堂”里唱《感恩的心》,大肆弘揚他們的生財之道。
後來,他不出意外地被抓了,還罰了一筆數額不小的罰金。
不過這些絲毫沒有打消這個人的滿腔熱情,他又換了另一種賺錢方式——算命。
葛天倒是沒有被他騙過,他這個人死腦筋,除了寫稿子,什麼都不會幹,也什麼都不想干。
其實他在大學的時候還想過要當一名職業作家,可是殘酷的現實把他這個不靠譜的夢想給一根子打死,還將它的屍骨埋到地深不見底的殼裡去了。
葛天從不奢求能靠着幹這一行業升官發財、住上毫邸,他不是沒有追求,而是過於實際。
他不知道作為一個男人,這算是優點,還是缺點。
余琦彤在以前就經常說他,有多大的水桶就裝多少水,一滴都不會多加。
葛天到現在還不清楚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在誇他。
這天,葛天把張忽悠約到了一家咖啡館,美其名曰邀請他吃下午茶,他們兩家住的並不遠,正巧趕上張忽悠又有空,他就欣然接受了這個邀約。
是葛天先到的,他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來往的人群想事情。
門上的鈴鐺一陣嘩啦啦作響,走進來一個留着小鬍子的中年男人。
忘了說,其實張忽悠只比葛天大了半歲,只不過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溝壑比較明顯。
他踮着腳尖走到葛天身後,在他耳邊大叫了一聲:喂!
葛天一下蹦得老高,他怒氣沖沖地對張半仙大吼道:你這人怎麼這麼沒記性!不出點事你是不是渾身都難受!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張忽悠在在很久以前曾經把一個朋友嚇得尿了褲子。
那個時候他、葛天、還有幾個好朋友約好一塊去露營,誰知他們選的營地旁就是一片野墳地。所謂野墳地,就是沒有人管理,也沒有什麼固定墓園標記的墓地,那都是當地人隨意挖坑埋的,沒有經過政府的同意,都是鄉里鄉親約定俗成的一些埋屍地。
他們是在回去的時候經過這片墳地的,說是墳地,其實就是幾個光禿禿的墳頭,有一個墳頭上還放了幾個尖尖的窩頭,看樣子前幾天剛剛有人來過。
其中有一個男生的膽子很小,他發現那幾個土饅頭以後被嚇得一步也不敢走了。可誰知,張忽悠一把就把他推到了最前面,還一本正經地說,你一個男人,不練練膽子,以後哪個娘們願意跟着你過日子。
那個男生就硬着頭皮走在了最前面,他背着厚重的帳篷,密切關注着四下的動靜,做好了隨時拔腿就跑的準備。
這座山上種的都是落葉松,地上鋪滿了掉落的松針,人踩上去就好像走在海綿墊子上,軟趴趴的,根本就走不快。
大家走了很久,還是能看得見那幾座孤墳。
甚至連那幾個黃澄澄的窩頭都沒有淡出他們的視野。
那個男生手裡緊握着一隻老式手電筒,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還時不時回頭看看大部隊是否跟在自己的後頭。
忽然,在手電筒的映照下出現了一個一人高的黑色影子,那個影子很詭異,它叉着兩隻又細又長的腿,舉着兩隻又長又細的胳膊,圓錐形的脖子上光禿禿的,它沒有腦袋!
男生僵住了,他盯着那個影子,雙腿不停顫抖着。
不知道是誰大叫了一聲——“喂”,那個男生被嚇得一溜煙就跑沒了影,眾人怎麼追都沒追上。
據葛天目測,他當時奔跑的時速應該不低於六十邁。
後來聽說他被嚇尿了褲子,在家裡悶了半個月,怎麼都不肯出門見人。
那聲“喂”就是張忽悠喊的。
俗話說,人嚇人,嚇死人。葛天聽一個姓任的阿姨講過,這種惡作劇後果不堪設想。
那時候,任阿姨正在一所專科大學裡讀書,那所大學位於一座高高的山上,對面就是一個道觀,常有道姑進進出出,她們還經常在一起聊天。
當時,她看到道觀里的水果堆成了山,吃也吃不完,據說那都是信主送來的,任阿姨經常能看見道姑在揉玉米面蒸窩窩頭,貌似她們的一頓三餐都吃不到白面和米飯。
那些道姑平時人都很好,有一個長的還很標緻,即便用現在的審美標準來衡量,也算得上是個美人。
說起來,那天她並無惡意。
任阿姨的一個女同學去山下買東西,直到很晚才回學校。
天已經近乎全黑了,山裡霧蒙蒙的,連就站在對面的人都難以分辨出長相。
她左顧右盼地走着,心臟止不住地怦怦亂跳,腳上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這時,不知道從哪個方向走過來一個人影,只見她緩緩抬起一隻手臂,站在原地,高聲叫道——施主。
女孩被嚇得三魂七魄四散而逃,怎麼叫都沒叫回來,後來變的痴痴傻傻的,退學回了家。
葛天一直對這個無辜的女孩耿耿於懷,最開始的幾天,他經常會不經意間想起那個女孩,想到她現在是不是還那樣痴傻地坐在床沿上,雙目空洞無神,任誰叫她的名字都反應呢?
她的三魂七魄會不會在陰間和陽間四處飄蕩着,再也找不到軀殼棲身了呢?
他後來在街上見到過幾次道姑,每次見到,他都會渾身一顫,好像是見了鬼。
張忽悠喜歡忽悠人,還喜歡嚇唬人,葛天提醒過他很多次,跟他說隨便嚇唬人的後果要比你想象的嚴重得多。
張忽悠並不以為然,他從來都只是笑笑不語。
不過,他的見識倒是不少,什麼捉鬼、請神他都會。
葛天相信,如果余琦彤真的不是人,這個張忽悠肯定有辦法查出事情的真相。
一個服務生走過來,禮貌地問:“先生,請問要喝點什麼?”
葛天剛要結果菜單卻被張忽悠一把劫下,他大大咧咧地招呼說:“這個人要請我吃飯,我要最貴的,給我上一個二十四寸的蛋糕。”
那個服務員愣了愣,然後優雅地鞠了一躬,回道:“好的,先生。”
葛天早就覺得,只要張忽悠在的地方,周圍的人和東西就都會變得不正常起來,他並沒有叫住服務員,因為事情的重點並不在於此。
他把對妻子的懷疑給張忽悠一五一十地講了,搓着手等他的回復。
張忽悠說:“你給我多少錢?”
葛天舉起了拳頭,在空中晃了晃。
張忽悠就笑了,他抿了一小口水,慢悠悠地說:“我懷疑,她會不會是被什麼附身了啊?”
“附身?能從什麼跡象看出來嗎?”葛天迫不及待地問。
“我教給你一個方法,你一試就知道了。”張忽悠似乎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