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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飄飄認識這個催眠師之後,賀書林就愈發對她感到陌生了。

柳飄飄是賀書林的老婆。

三個月前,她被檢查出來懷了孕,夫妻倆都開心得坐立不安,一天之內就把這件喜事傳達給了所有的親戚朋友,賀書林則捧着那張檢驗報告單不肯放下,就連去上廁所也要拿着看上兩眼。

可是就在一周以後,柳飄飄開始愁眉緊鎖,什麼都不敢吃,什麼都不敢做,動不動就對丈夫發火,話也少了很多,每天下班回來就一個人坐到床上發獃。

起初,賀書林並不以為意,以為這是所有孕婦共有的孕期反應,一次他在和同事閑聊的時候提到了老婆的癥狀,那個同事卻瞬間板起了臉,一臉嚴肅地對他說:“我看你老婆啊,說不定就是得了抑鬱症,這可不是小事,你還是帶她去醫院看看吧,畢竟她懷着孕呢。”

賀書林才突然擔心起來,他聯繫了很多熟人,終於找到了一家靠譜的心理診所,據說那家診所門面很大,去看病的人絡繹不絕,口碑很好。

賀書林是在一個周末帶着老婆去的,那天剛下過雨,空氣中到處都洋溢着一股青草混合著泥土的氣息,微風輕拂,鳥語花香。

現在還是初夏,並不是很熱,尤其在這樣一個清晨,今天柳飄飄的心情和之前幾天相比明顯好了很多。

出門的時候,賀書林特意叮囑老婆:“咱們就是去問問情況,你可別多心啊。”

柳飄飄正在穿鞋,她看都沒看賀書林,用後腦勺回了他一句:“我知道我沒病,倒是你想太多,非讓我去看。”

到達心理診所的時候不過上午八點,當時診所才剛剛開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正在前台整理東西。

“您好,請問劉醫生在嗎?”

“您好!請問您是?”

“我姓賀,已經預約過了,您查查看。”

“好的,請您稍等。”

前台的電腦還沒開機,賀書林就和女人一起等着,誰都沒再說話。

過了大概三分鐘,電腦還是正在啟動,女人有點局促,她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對賀書林不好意思地說:“您要不先坐吧。”

賀書林和老婆就坐在沙發上等。

又過了幾分鐘,看樣子已經核對無誤,女人微笑着走到兩人跟前,鞠了一躬:“您二位跟我過來吧。”

在來之前,賀書林從沒想過,這個裝修奢華、外觀像購物中心一樣的心理診所會成為老婆今後最常去的一個地方。

而那個劉醫生和老婆見面的次數甚至會多過自己。

即便幾個月過去了,老婆的肚子變得越來越大。

本來賀書林以為心理諮詢只是隨隨便便說幾句話,沒想到在聊了半個小時以後,那個自稱是國際催眠協會的資深心理醫生竟強烈建議給老婆進行催眠治療。

“您看有這個必要嗎?我老婆不過就是有點產前抑鬱吧。”賀書林不解地問。

“您是個外行,如果您自己就能確定她現在的狀況,幹嘛來我這看呢?我的一切建議都是為了患者好,不會害您的,您放心。”劉醫生回答說。

賀書林看了看老婆:“你覺得呢?需要嗎?”

柳飄飄低下了頭,思索了片刻才幽幽地說:“我要是不做這個催眠,會影響到我的寶寶嗎?”

“當然會,母親的精神狀態肯定會對寶寶的健康產生影響,這也是我推薦您進行催眠治療的原因之一,有很多人對這種心理疾病很不重視,認為只是一時的心情不愉快,可是拖下去只會產生更加嚴重的後果,那是你們無法預期的。”劉醫生說。

“這麼嚴重啊?要不,我們就做一次試試看?”賀書林試探着徵求老婆的意見。

“我也不知道,你定吧。”柳飄飄還是低着頭,一隻手不停地搓着衣角。

“劉醫生,您說這種催眠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之類的啊?我看電視上演的,特別邪,真的有用嗎?”賀書林問。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那是因為你們並不了解催眠是什麼,簡單來說,催眠術不過是讓被催眠者產生一種高度集中的精神狀態,以此來對你的身體做出各種暗示,當你的身體接收到這些暗示的信息時,就能按照指示運作起來,當然,這些操作都是在潛意識中進行的,我不知道您有沒有聽懂。”劉醫生解釋道。

“不會像電視上演的那樣……”

還沒等賀書林說完他的疑慮,劉醫生就打斷了他:“您這是一種普遍的誤解,電視上演的多是誇大其實,事實上那只是為了節目效果,不是真正的催眠術,催眠術正廣泛用於治療各種心理疾病,效果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好,當然,還需要結合看被催眠者的感受性。”劉醫生說。

“哦,那是只催眠一次就夠了嗎?”賀書林問。

“這當然還要根據患者的恢復程度看,說不準。”

“所以,還不一定要做幾次?”

“是這樣的。”

“可是我和我老婆都有工作,我們不一定總會有時間,總是來做治療可能不太方便……”

“這個您不需要擔心,第一次您陪她來了,以後讓她一個人過來就行,每次治療時間並不會超過一小時,通常半個小時就能結束,不需要您每次都抽時間陪她來。”

“哦,那你看呢,飄飄?”賀書林沒了主意。

“只要是為了孩子好,我什麼都做。”柳飄飄抬起了頭,望着賀書林的雙眼,認真地說道。

賀書林的眼眶一下就濕了:“飄飄,既然你決定做,我就一直陪你過來,直到你好了為止。”

“我不用你陪我,大夫都說了,以後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工作那麼忙……”

接下來的一個周,柳飄飄果然接受了催眠治療,本來賀書林要請假陪她一起去,可是柳飄飄堅決拒絕了他,她並不是一個喜歡依賴別人的人,即便那個人是她的丈夫。

柳飄飄是個服裝設計師,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強人。

在懷孕之前,她經常徹夜工作,一年之中都很少有假期,可她並不像電視劇里的女主那樣,對下屬強勢,對家人也強勢,她在私下裡是個性格無比溫和的人,不管誰有困難,只要找她商量她就會不遺餘力地跑前跑後,尤其面對賀書林,她連講話都不會大聲。

她是一個十分典型的巨蟹座女人。

賀書林愛上了她多半是因為她的性格。

可是這幾個月,賀書林突然覺得柳飄飄整個人都變得陌生起來,尤其是她的性格。

有一次,柳飄飄正要出門去做催眠,賀書林攔住了她,問道:“飄飄,這幾個月你去做了多少次了,怎麼還沒完了呢?大夫到底是怎麼說的呀?”

柳飄飄瞥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說:“你一個搞軟件的,你懂什麼,跟你說了你也聽不明白。”

說完,柳飄飄就“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賀書林和老婆之前的話越來也少了。

反而,柳飄飄從家裡拿走的錢卻越來越多了。

三個月後,賀書林查看了一下家裡的幾個存摺,發現上面的數額少的不是一星半點,而是短了好幾位數。

賀書林開始覺察出不對頭了。

柳飄飄的病似乎是好轉了很多,她變得又喜歡談天說地了,不過不是跟賀書林,而是跟其他的朋友同事。

一個晚上,賀書林趁着吃完晚飯的間隙對柳飄飄說:“你最近覺得怎麼樣啊?”

“我挺好啊。”

“既然都好了,幹嘛還去診所呢?”

“我是嗓子有點不舒服,去看看。”

“嗓子怎麼不舒服了?”

“就是不舒服,說不出,你別管了。”

“你之前說手腕疼,現在好了嗎?”

“早好了,做了一次催眠就見效了。”

“你一直在做催眠?”

“是啊。”

“連着三個月?”

“對啊,怎麼啦?”

“你去催眠之前沒有這麼多毛病啊,怎麼一會兒這疼一會兒那疼的?”

“你又沒懷孕,你哪兒知道懷孕有多難受?”

“既然你不舒服,咱們應該去大醫院看看,心理診所又不是治這些病的地方,要不明天咱們去醫院檢查檢查?正好該做產檢了。”

“我好不好自己還能不知道?不用你操心了。”

賀書林的心“咯噔”一下,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那個催眠師絕對有問題!

懷孕五個月的時候,柳飄飄連走路都有些吃力了,可她還是風雨無阻地去接受催眠治療,而治療費則越來越貴。

每當賀書林問起來,她不是說眼睛疼,就是說腳踝疼,反正總是有一堆之前壓根沒聽過的毛病等着回應他。

每次回來沒過幾天,柳飄飄就又換了一種病,嚴重的時候還在沙發上咿咿呀呀地喊疼,然後就又取了錢去找那個催眠師看病。

賀書林想要報警,可是他跟警察怎麼說呢?當事人是柳飄飄,只要她堅信那個催眠師是個正人君子,那麼他這個旁觀者就算是報了警,也不可能治催眠師的罪。

賀書林感到自己掉到了一個巨大的圈套里,那裡不但沒有出口,甚至還偽裝的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

他必須要靠自己爬出去,還得拉上柳飄飄。

賀書林暗中買了一支錄音筆,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那隻老狐狸的尾巴揪出來,徹底把它斬斷,讓他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