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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連鬼都未必知道。

你驚恐地對身邊人說:“我看見鬼了。”他笑了笑,回應道:“我也看見了,你忘了,咱倆一塊死的?”

其實劉慶國並沒有喝葛天放了核桃粉的那杯咖啡。

那天,劉慶國去給隔壁班上地理課,他的一個同事口渴得要命,見他沒回來就偷偷喝了那杯咖啡,事後又給他沖了一杯,放在原處。

那劉慶國為什麼會死了呢?

劉慶國死的時候他的兒子王琦剛上小學。

確切的說,是他老婆帶來的兒子。

劉慶國的老婆謝琳琳是二婚,嫁給他的時候就帶來了一個五歲的兒子,那時王琦已經開始記事了,他的小腦瓜不但記全了九九乘法表,還充分意識到了親爹和後爸的區別。

劉慶國對待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並沒有多苛刻,但是也沒有多熱情。

兩年來他幾乎對他不聞不問,奔四十歲的他一心只想再要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王琦遠比他想象的要精明得多。

有一次,王琦的媽媽問他:“寶貝,媽媽再給你生個妹妹好不好啊?”

王琦當時毅然決然地否定了這個提議,他得把一切威脅自己地位的幼苗都扼殺在搖籃里,妹妹什麼的,無非是一個明目張胆的競爭敵手。

在他七歲生日那年,劉慶國送給了他一個輪船模型,那時王琦的媽媽已經身懷有孕了,他看雖然不認識醫院診斷書上寫了什麼,但是從爸爸媽媽的舉動他也猜得出,媽媽的肚子里又有了一個寶寶,他瞬間明白了,這無疑會是他最後一個生日禮物。

王琦氣憤地把輪船模型扔到了垃圾桶里。

這是他媽媽再婚之後第一次打他,當時劉慶國也在場,他就在一旁看着,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他不愛王琦,也不討厭王琦,對於他來說,王琦只是一個別人家的孩子。

曾經有過一個著名的實驗,實驗者盛了三碗米飯,分別標號1、2、3,他每天對1號米飯說很多的甜言蜜語,不停誇讚它,對2號米飯惡語相向,說盡了所有難聽的話,對3號米飯不聞不問,當作不存在一樣。結果很驚人,1號米飯過了一周還沒有**,2號米飯第四天就生了長長的綠毛,而3號米飯**得最早,僅僅兩天就徹底餿了。

王琦就是3號米飯。

劉慶國兩年來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媽媽呢?

王琦的媽媽是連接兩個人的唯一橋樑,等哪一天王琦的媽媽死了,或者她肚子里的寶寶出生了,也許王琦就會徹底被扔在河岸的另一邊,再也走不進他們的生活了。

七歲的王琦真正感到了害怕。

媽媽的肚子越來越大,他的危機感也就愈發強烈。

他覺得劉慶國把腦袋貼在媽媽肚子上的舉動很噁心,每次劉慶國問媽媽:“老婆,她動了嗎?”

媽媽總會一臉笑意地回應他:“動了動了,剛才還在用小腳踢我呢,你摸摸。”

然後劉慶國就把耳朵放在了媽媽的肚皮上,笑得合不攏嘴,還用滿是汗漬的大手在那上面來回撫摸,而媽媽從來也不反抗。

王琦不明白為什麼媽媽會看上了這個令人作嘔的老男人。

只有一點,他很清楚,劉慶國從來不吃花生。

每次吃飯的時候,只要是有花生的菜,比如老醋菠菜、宮爆雞丁一類的,媽媽肯定會單獨做一份沒有花生的,擺在劉慶國的面前。

王琦一直都很奇怪,終於他問了媽媽:“怎麼大人還挑食呢?”

媽媽說:“寶貝,你說誰挑食啊?”

“劉叔叔啊。”王琦從沒叫過他爸爸,劉慶國也從沒讓王琦叫過他爸爸。

媽媽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爸爸不是挑食,爸爸是不能吃堅果。”

“什麼是堅果?”

“花生啊,還有寶貝愛吃的開心果,都叫做堅果。”

“劉叔叔也不能吃開心果嗎?”

“不能呀,你看他什麼時候吃過?”

確實,每次媽媽買回來開心果,都是王琦和媽媽吃,劉慶國看都不看一眼。

“那他為什麼不能吃呢?”王琦又問。

“因為過敏啊。”媽媽回答。

“什麼叫過敏?”王琦問。

“過敏就是一種病,有的人不能吃一些食物,吃了以後就會很難受。”媽媽說。

“他們為什麼會生病?”王琦問。

“這個……他們是生下來就有這種病了啊。”媽媽說。

“那能治好嗎?”

“應該治不好吧。”

“那他們要是吃了,會有多難受?”

“反正就是很難受啊,可能全身都會癢,嚴重的還能死人呢。”

王琦聽到了“死”這個字。

“那劉叔叔得的病會死嗎?”

媽媽好像有點生氣了:“呸呸呸,好端端的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劉叔叔不會死。”

王琦覺得媽媽肯定是在騙他。

如果劉叔叔的病不會死人,那為什麼媽媽還要特意叮囑他不能給劉叔叔的碗里放花生呢?

他又去問了小學的班主任老師,老師說過敏的確是一種可能要命的病,只是有的人病得並不嚴重,有的人病得很嚴重,如果那些病得嚴重的人吃了很多不該吃的東西,那他們就會一命嗚呼、直上西天。

其餘的王琦沒聽懂,他只聽懂了一點,那就是只要劉叔叔吃了足夠多的開心果或者花生,那他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家裡。

這對於小小的王琦來說,無非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媽媽的肚子又大了一圈,現在,不光是劉慶國不理睬他,連媽媽對他說的話都越來越少了。

一年級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王琦考了雙百分,全班五十個人中一共只有十個人考了雙百分,王琦是全班並列第一名。

他拿着考卷興高采烈地回了家。

家裡空無一人,客廳的桌子上放了一張用拼音標註的字條:媽媽和爸爸出去一趟,晚上回來,你先自己做作業,冰箱里有吃的。

以前媽媽從來沒有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過,自從認識了這個劉叔叔,她就開始變了,變得極不正常,變得無比陌生。

王琦隱約覺得,一旦妹妹出生,媽媽只會更加忽視他,說不定,他還會被送走,送到一個陌生的小山村裡,從此過上食不果腹、沒爹沒媽的悲慘生活。

他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認命、放棄掙扎,二是讓這個妹妹永遠無法來到這個世上。

他不知道怎麼阻止妹妹的出生,但是起碼他知道了怎樣讓妹妹的爸爸離開這個家。

媽媽挺着大肚子在客廳里踱着步,現在她已經不上班了,每天都呆在家裡,上午出去散步,下午就在家裡看看電視,還會時不時和劉叔叔一同出去,起碼兩個多小時才會回來。

媽媽說,她要去做一種操,肚子里懷着寶寶的媽媽都要做,說是可以讓寶寶順利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