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貌似已經停了,窗外安靜得像是一座墓園。
剛一躺到床上,黃青青就又聽到了那鬼祟的響動。
這次黃青青確信了,那絕對是從她床下傳來的聲音。
她把頭轉向賀子怡:“子怡,你睡了嗎?”
賀子怡似乎已經睡著了,黃青青能清楚地聽到她那均勻的鼻息聲。
黃青青又推了推她,她終於說話了:“你推我幹嘛啊?我才剛睡着就讓你推醒了……”
“子怡,你仔細聽。”黃青青說。
“聽什麼?”賀子怡的聲音中滿是不快。
“噓!別說話!”
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
“聽到沒?”黃青青問。
“你放屁了?”賀子怡哼唧着說。
“我是說真的,你別跟我逗行不行!”從黃青青的語氣推斷,她這回是真的急了。
賀子怡便不說話了,她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努力分辨着躲藏在寂靜中的一切不和諧的聲響。
擦擦——擦擦——
像是什麼東西在粗糙的地面上爬來爬去。
“青青,你聽到沒?你聽到沒?”賀子怡頓時睡意全無,驚叫了一聲。
“你別說話!”黃青青說。
擦擦擦——擦擦——
“那是什麼啊?”賀子怡縮成了一團,不知不覺中鑽進了黃青青的被子。
“你覺得那是什麼?”黃青青問。
“我上哪知道啊!”賀子怡顯然已經被嚇得失去了理智。
“會不會是老鼠?”黃青青推測。
“老鼠發出的聲音有這麼大嗎?”想了想,賀子怡說道。
“那不是老鼠,難道是個人?”黃青青說。
“你別說了!我害怕!”
“你聽出來聲音是從哪兒傳出來的沒?”黃青青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賀子怡緊緊抱住了黃青青不放,看樣子,她是真的嚇壞了。
黃青青被她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用右手把賀子怡的胳膊稍稍挪開了一點兒,說:“你感覺那聲音像不像是從床底下傳出來的?”
被她這麼一說,賀子怡的渾身劇烈一抖:“青青!你別再說了,我求求你,你別說了!”
沉默中,只有那個聲音在撩撥着夜風:
擦擦擦——擦擦擦——擦擦——
黃青青終於忍不住了:“你的手機還有電吧?”
“你幹嘛?”
“給我,我去床底下看看去!”
賀子怡一下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別去啊,估計就快兩天了,等天亮了再說吧。”
“別怕,你把手機遞給我。”黃青青的態度很堅決。
賀子怡沒有辦法,只好從被子里把手機遞給了她,說:“就剩最後百分之十的電了。”
“夠了。”說畢,黃青青就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下了地。
那個詭異的聲音好像察覺到什麼,躲了起來。
“青青,你看到什麼沒?”賀子怡着急地問。
“等會兒。”黃青青先是藉著手電筒的光環顧了一下四周,賀子怡的視線也隨着那束光上下左右地移動着。
屋子裡的設施雖然很簡陋,所有的擺設看起來都和白天一個樣。
床邊是一個落地的木製壁櫥,櫃門上還貼着兩幅畫,是民間的那種門神,他們一個右手拿劍左手握槍望向左邊,一個左手拿刀右手持鞭望向右邊,全都怒目圓睜,髭鬚蓬亂。
壁櫥的右邊是一個老式的大鏡子,上面印着兩隻鳥,鳥在枝頭嬉鬧着,一派生機盎然,鏡子旁還印着一行小字——我將永遠活在盛夏。
床的正對面是一對桌椅,都塗著黑褐色的漆,沒什麼特別。
四壁儘是光禿禿的白牆,在手電筒的映照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棚頂吊著一個長條形的白熾燈,此刻,它正在黑夜中閉目養神,沒貢獻出一丁點兒亮度。
“好像什麼都沒有哎,你回來吧,青青。”賀子怡央求她說。
“我再看看床底下。”
“別看了,求求你,別看了,萬一真有什麼東西……”賀子怡突然住了嘴,不再說下去了。
黃青青沒理她,她已經彎下了腰,撩起床單朝床底下照過去……
叮——
手電筒刷的一下滅了,周圍重新陷入了那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怎麼了?”賀子怡驚慌地問道。
“你手機的鈴音你還不知道啊,沒電了唄!”
聽上去,黃青青的心情差到了極點,此刻,她正一臉可惜地努力捕捉着床底下的一切動向,可賀子怡卻如獲救了般連忙說:“那你快上來吧,反正手機沒電了,你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
這一夜,那個聲音再也沒響起來過。
農村人早睡晚起,連太陽都像入鄉隨俗了似的,比城裡的太陽要起得晚。
直到上午七點,天才大亮。
本來,洛凡以為住在這個小山村裡,早上一定會被雞叫聲吵醒,誰知,這裡的白天甚至比夜晚還要岑寂。
經過一天一夜暴雨的侵襲,院子里的花多半都敗了,只留下了滿院子的殘骸。
兩個女生是被廚房裡飄出來的香氣給喚醒的。
“劉阿姨回來了?”剛回過神,賀子怡就一下坐了起來,問身邊的黃青青。
“可能是吧,咱們出去看看!”
其實昨晚,黃青青一直對一件事情耿耿於懷。
這兩個門神,幹嘛不貼在門外,反而貼在柜子上呢?
門神門神,不就是阻擋妖魔邪祟進門的么?
柜子上鑲着的那兩塊木板俗稱“櫃門”。
對啊,櫃門不也是門嗎!
難道劉項雲家裡的這兩扇櫃門是另一個人家的大門?
除非是有人住在這個柜子里。
有人住在柜子里!
黃青青被自己這個天馬行空的猜想給嚇得一晚上沒睡踏實。
又不是科幻片,怎麼可能在一個不過一人高的柜子里藏着另一方天地呢。
黃青青在走出房門的時候,故意瞟了一眼床下,那裡一片黑洞洞的,看不見藏着什麼鬼怪。
“子怡,你先去,我忘了件事兒,一會兒我就去。”黃青青在門口遲疑了片刻,說道。
“好,那你快點兒。”
“嗯。”
黃青青關上門,走回了屋子中央。
她倒要看看,那個柜子里到底藏着什麼貓膩。
剛把櫃門拉開一條縫,她就後悔了,要是那裡面真的是一個人呢?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如果和誰廝打起來,一定不會佔優勢。
就算不是個人,而是什麼其他恐怖的東西,現在她連個幫手都沒有,如果遇到什麼不測就除了認命別無他法。
萬一那是個死亡之櫃呢?說不定房主是個蠱婆,在柜子里施了什麼法,只要誰開了櫃門就會被它吸盡陽氣,變成一具乾屍。
那道縫裡悄無聲息。
黃青青所有的猜想都沒有實現,柜子是空的,裡面只有一張卷邊的黑白照片。
照片已經泛黃了,上面還有幾點黑色的污漬。
照片的背面寫着一個日期:1942年5月八日。
那是一張全家福,一男二女,兩個女人懷裡各抱着一個嬰兒,男人的懷裡也抱着一個嬰兒。
看得出來,照片已經很老舊了,只能隱約分辨得出三個人都在笑,看不清每個人的臉。
但是黃青青有一種直覺,其中一個女的很像劉項雲。
照片上的她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可現在明明過了70多年,按理說照片上的女人應該已經年近百歲了,那個人不可能是她。
黃青青糊塗了,她把照片悄悄塞到了背包里,然後關上櫃門,若無其事地出去了。
劉項雲果然回來了,此時,她正在廚房忙活着早飯。
“劉阿姨早!”黃青青到的時候,其餘三個人已經圍在桌子旁,幫忙分發起碗筷了。
“怎麼這麼久,你忙什麼呢?”洛凡問。
“哦,沒什麼,整理一下東西。”黃青青回答。
劉項雲正樂呵呵地端上一盤燒豆腐。
“昨晚睡得好嗎?”她問。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說話。
她們心裡都知道彼此在猶豫着什麼。
還是洛凡先開了口:“挺好的,就是停電了,您知道是什麼原因
“停電了?”劉項雲無比驚訝,對昨晚停電一事貌似毫不知情。
好像說錯了話似的,她慌忙住了嘴。
“您不知道?”黃青青問。
“哦,我睡得早,不知道啊,大概幾點呢?”
“就天剛黑的時候啊,您下午五六就睡了?”黃青青顯然是察覺到了劉項雲話有什麼不對。
劉項雲的臉色煞白,愣了半天,始終一言不發。
“對了,您晚上在哪個屋睡啊?”見她臉色一變,黃青青追問道。
“怎麼了?”劉項雲警覺起來。
“昨晚我們去找……”黃青青剛要說,突然被洛凡狠狠踩了一腳,她“哎呀”一聲,往桌子底下看去。
洛凡忙接着她的話茬說:“昨晚我們本想去山上看燈來着,可是外面下着雨,又趕上停電,就都早早睡了。”
劉項雲隨口答應了一聲,說:“吃吧,要是今天晚上不下雨就帶你們去。”
黃青青斜眼瞪着洛凡,在桌子底下也踩了他一腳。
洛凡的眉頭一皺,把腳收到了椅子下面。
吃過飯,洛凡故意給黃青青使了個眼色,讓她去自己房間。
“你剛才幹嘛踩我?”黃青青的氣還沒消。
“你傻啊,你現在跟劉項雲說出咱們的懷疑,就等於是暴露了咱們,如果她真的不是個好人,或者說這個村子真的有什麼古怪,咱們在明他在暗,你覺得誰的贏面更大?”洛凡壓低了嗓音說。
黃青青盯着他的眼睛:“那你說怎麼辦?”
“咱們今天誰都別午覺,全天盯着她,看她晚上會去哪兒。”洛凡說。
黃青青點了點頭,答應道:“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