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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

石崖之巔,一頭深黑巨鳥居高瞭望,青黑瞳仁中倒映整片天地,如同掌控一切的神靈,俯瞰八方,無所遺漏。

——鳲鳩,號為“報喪鳥”,是埋骨戈壁中食物鏈上層的生靈之一,也是一頭真材實料的下位獸王。

鳲鳩雙瞳流轉,瞳孔映照八方,似乎無所不包,卻被一架無聲機甲瞞過,居然未有半點察覺。

下方石林中,一架機甲徐徐潛行,如同鬼魅幻影,悄無聲息。其動作輕靈,身外竟有淡淡薄霧繚繞,與清晨的霧氣交匯,融為一體,難分彼此。

喀!

晨霧中,它逡巡徘徊一陣,終於找准了狙擊點,重型狙擊槍擱在一塊石間凹壁上,遙遙瞄準上方的鳲鳩。

這架機甲,自然就是戢鱗了。

戢鱗身具“霧隱掠殺者”系統,仿效耆童的“霧隱皮膚”,可隱匿身形,來去無痕,連獸王也可瞞過!再配合暗能量武器——“星崩”,遠程誅殺一頭獸王,絕非不可能之事。

“呼……”

戢鱗重狙高舉,身形紋絲不動,而十字准心牢牢鎖定於鳲鳩的心臟,食指落在扳機上,隨時都要擊發。

砰!

槍聲尚在回蕩,一道凌厲暗線沖霄而起,恍若分割天地,留下一道筆直的虛空裂紋,凝固不散。

“——嘶!”

觀戰者們呼吸一滯,同時心弦繃緊。

啞~~

一聲暗啞尖唳破空,鳲鳩猝然間驚醒,一對巨爪猛地發力,而雙翼亦撼擊虛空,身外氣流化為兩道升騰龍捲,令之扶搖而起,一躍百米!

嗡!

暗線掠過,山崖頓時斷裂,無數巨岩滾滾而下,卻未能擊中鳲鳩,僅是險險擦破其皮毛,濺起黑色落羽無數。

“唉,就差一點……”

“太可惜了!”

……

不同的地方,觀戰者的神情卻如出一轍,惋惜之聲不絕於耳。

“是鳲鳩的械獸技——‘浮躍’!”趙彥良一拍大腿,低聲道,“狙擊距離還是稍遠了點,若再近兩百米,不,一百米,這頭鳲鳩不死也會重傷。”

長孫弈點點頭,又補充道:“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鳲鳩視線銳利,若繼續靠近,就有暴露的危險……薛雅韶的判斷是對的,只是少了些運氣。”

“長孫司令說的是!”

其他人也點頭贊同。

鳲鳩反擊!

啞~~

尖唳漸漸洪亮,鳲鳩如一團幽黑滾雷落下,投落的巨大陰影遮天蔽日,將戢鱗的身形完全埋沒。

嗖!

戢鱗後退一步,於石林間穿梭,腳下詭譎變幻,無數殘影繞石柱而動,伴隨着薄霧繚繞,真假交錯,虛實難辨!

鳲鳩一時難辨真偽,卻也不準備辨別。

啞~~

它長鳴一聲,一雙黑翼如死神鐮刀展開,橫衝直撞,割裂整片石林!與此同時,它的巨喙張開,獠牙叢生的巨嘴中,無數道黑氣如箭雨射出,密密麻麻,鋪天蓋地!

咚!咚!咚!

頃刻間,整片石林崩塌,滾石飛濺,塵土高揚,戢鱗的身影已被落石淹沒,似乎已經毀滅。

砰!

卻在此時,滾滾煙塵中,一道暗線橫掠長空,所過之處,煙塵紛紛湮滅,留下一道巨大的筆直甬道!

但此時,鳲鳩早有準備,雙翼回掠虛空,如同縱雲梯般,巨大的身影垂直升空,再次避開這一槍。

啞~~

又是一聲凄厲嘶鳴,鳲鳩巨翼連拍,生出滾滾風暴,將煙塵盡數驅散。它垂頭觀望,地面卻一片空白,根本看不到戢鱗身影。

一槍不中,戢鱗早已遠遁。

鳲鳩勃然大怒,黑翼赤爪連連撕空,將一腔怒火盡數傾瀉於石林,令得地動山搖,滾石濤濤!

而戢鱗如漫步雲端,身外霧影蕩漾,於晨霧的掩護中,無聲退卻。

“聰明的判斷!”趙彥良擊節讚歎,“一擊不成,沒有分毫猶豫,立刻遠遁千里!這才是一名狙擊手該有的素質!”

其餘人也面露讚賞,對薛雅韶的表現很滿意。

作為一名狙擊手,她的臨陣判斷無可挑剔,或戰或逃,或者抽空反擊,時機都掌握得極佳,沒有半點問題。之所以未能擊殺鳲鳩,僅是欠缺一點運氣罷了。

薛珣喜形於色,他自然清楚,薛雅韶的表現已取得了認可,一飛衝天之日可期!

此刻,其餘機甲也在挑戰獸王。

他們的目標出奇的一致,竟都是——獓駰!

獓駰也是下位獸王,其形似氂牛,卻是頭生四角,遍體披掛着宛若蓑衣的鋼鐵皮毛,以強大防禦和磅礴巨力著稱,其械獸技——“摧四極”剛猛無儔,比“撼天柱”更要雄渾暴虐百倍!

而其他人都選擇獓駰,其原因倒也簡單。

獓駰雖狂暴兇悍,卻因體重過大,耐力極差,不善長途奔跑。若是挑戰失敗,他們也更容易脫身。

畢竟,不是每架機甲都有戢鱗的“霧隱掠殺者”系統,可變換體色,隱匿無形。

“——無量!”

典獄狂喝不止,雙掌似柔似剛,時而化拳鋒,時而化掌刀,和獓駰近身相搏,裹卷着鮮血和煙火,拳拳到肉,殺作一團!

它的“牢獄”已然啟動,無形重力場升騰,封禁八方,禁錮四野。

典獄的身外,連風都停歇,煙塵亦是不起,獓駰的動作也遲鈍起來,每每發動械獸技時,其關節都有火星炸裂,顯然受到不小影響。

嗡!

典獄卻一改戰鬥風格,在剛猛霸道之中,又平添一絲輕靈,忽而鬼步蹁躚,出現於獓駰的身畔,激光鋸輪浮現於掌中,一記光輪劈出。

“典獄的第二個機甲專長——權衡!”趙潛微微頷首,徐徐道,“典獄可調整自身重量,忽輕忽重,配合鬼步和身法,的確神出鬼沒,叫人防不勝防。”

“看不出,項哥這頭蠻牛還有這一面……”姜宛凝低聲感嘆,“真人不露相啊!”

“死!死!死!”

項破軍戰至興起,張口咆哮不已,而典獄身外亦有波紋四溢,如水中漣漪徐徐流散,通達四野。

聲紋滾滾,最初並無特殊,但隨着戰鬥持續,獓駰周身冒出血色煙霧,四肢也出現不自然的顫鳴,不由發怒,咆哮連連。

“——深獄輓歌!”趙潛沉聲道,“可令巨獸血液沸騰,骨髓顫鳴,持續傷害相當可觀!”

他也暗暗感慨,泥人機甲的進化能力着實不凡。當初的地獄輓歌已經相當強大,獅咆、犼音等都威力凶暴,而如今的深獄輓歌則更是可怕,簡直不可以常理揣度!

不過,趙潛卻知道,即便如此,典獄也難以獲勝。

獸王和陷陣可是位階之差,換句話說,兩者的力量、速度、耐力等因素都不在一個檔次上!

若想獲勝,須得有強大爆發力,速戰速決,將之迅速斬殺。否則,一旦拖延下來,戰況會對整體性能落後的陷陣機甲越來越不利。

果然不出他所料。

“娘的,這次你贏了,過兩天我再來找你!”約莫半個鐘頭,項破軍嘶啞的聲音響起。

咔!

典獄雙膝下蹲,如同一頭巨蛙,一記重躍落在獓駰身後,接着頭也不回,落荒而逃。

“倒也果斷!”趙潛失笑,點點頭道。

其餘戰場上,結果也是大同小異。

摧鋒動作千變,種種武器在掌中切換,動作忽輕忽重,身形時快時慢,如同一曲奇勢迭出的舞蹈,似舞鳳飛龍,若鷹拿雁捉。

但即便如此,獓駰身上傷痕都不深,沒有一記能夠破甲。

而摧鋒也漸漸後繼乏力。

吼!

獓駰覷准機會,四蹄重踏地面,長角狠狠撼空,以一記摧四極衝撞,直接將其擊飛出去!

“你娘的,你等着!”

摧鋒重重落地,身上電火繚繞,卻再也不敢逗留,立刻落荒而逃。

犀銳也敗了。

按理說,它有審判之臂,拳鋒上震波凝聚,有開山斷流之凶威,是五架機甲中爆發力最強的一個。可惜獓駰的金屬皮毛又為“鋼鐵蓑衣”,有傳導卸力之能,是震波的天然剋星。

因此,反倒是犀銳的表現最為平庸,交鋒沒多久,就避戰逃走。

四架機甲都陷入沉寂。

經歷惡戰後,駕駛員們也需要休息,以及簡單維修機甲上的創傷,自然沒工夫進行下一場挑戰。

這時,所有目光都落在唯一一架沒出手的機甲上。

——陰符。

這次,陰符招募了一頭吞天之蛇,——肥遺。

兩者一前一後,來到一頭獓駰的領地。

“準備戰鬥吧……”陰符抬起手掌,掌中又有氣體冒出,卻並非“狂怒”,也非“冰河紀元”。

陰符的指間,道道流體似永夜極光浮沉,閃耀着五顏六色的斑駁光華,美不勝收,卻也光怪陸離。

肥遺面露迷醉,竟是貪婪地吞吐着那些七色氣體,鯨吞長吸。

砰!

忽然,一聲沉悶心跳響起。

是肥遺!

肥遺的心跳沒有加速,反倒愈發遲緩,而且似乎更加沉重,如同戰鼓。

嘭!

肥遺的一條翅膀猛然斷裂,如同枯葉凋落,直接落在地上。

“怎麼回事?”

“翅膀怎麼掉了?”

……

觀眾們都不明所以,茫然不知所措。

嚎!

肥遺發出長聲嘶號,身體卻急遽變化,剩餘三隻翅膀也紛紛凋落,還帶着森森骨茬,令人不寒而慄!

變化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