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川的聲音中沒有質問的意思，所以這就是一個簡單的疑問句。
對此，老傢伙的態度也顯得有些奇怪。
沒有所謂的羞愧、心虛、歉疚等情緒，反而顯得異常的平靜。
“不是我殺的。”
老傢伙乾脆利落地否認了。
但莫小川的一顆心卻沉入了谷底。
果然，老傢伙還有後半句話。
“但的確跟我有關係。”
莫小川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具體說說？”
老傢伙搖搖頭道：“他曾向我求援，但我沒去。”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
“因為你們是情敵？”
老傢伙輕輕吸了吸鼻子：“算不上，但意思是這個意思。”
“所以我爹到底死在誰手裡面？”
“百鬼。”
聞言，莫小川輕輕咧了咧嘴，但眼中卻沒有半絲笑意，而是透着一抹冷光。
那不是仇恨的光。
也不是針對百鬼一脈的。
只是莫小川覺得，老傢伙在撒謊。
於是他換了個問題。
“如果當日您去了，救得了嗎？”
老傢伙沉默了片刻，隨之道：“也許可以。”
“那我媽呢？”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是莫小川自懂事以來，第一次如此開門見山地對老傢伙詢問關於自己父母的事情。
而這一次，老傢伙的回答多了一些唏噓和遺憾。
“是zìshā，我……晚了一步。”
話音落下，莫小川的呼吸聲突然又變輕了。
幾乎不可聞。
然後他重新抬起頭來，無比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
言罷，莫小川伸手打開了門鎖，當先一步走進了光線昏暗的內室中。
老傢伙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也沒有就之前的話題再解釋半句，重新沉默了下來。
進到暗室中，發現這裡面的空間並不大。
不到十平米的樣子。
屋內的陳設也非常簡陋。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最前方的位置，有一個人影被重重精索捆在了石柱上。
柱子不是普通的承重梁。
他身上的鎖鏈自然也並非凡鐵所打造。
否則，又哪裡困得住鼎鼎大名的靈山十巫呢？
是的，被莫小川一直關押在此的，
正是當日在郵大科技會堂刺殺了雞哥的巫真！
那日案發之後，莫小川堅決不交人，不管是郝德還是英招，都吃了一鼻子灰。
但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莫小川竟也沒有在私下處決掉這位靈巫。
而是將其關押了起來！
要知道，巫真可是殺害雞哥的真兇！
莫小川這麼做，當然有他的理由。
畢竟當初他剛從春城歸來，便馬不停蹄趕往了萬州。
為的是去救老傢伙。
同時也為了西王母的遺藏。
而靈山十巫，不管怎麼看，都跟西王母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所以莫小川留了巫真一命。
準備等他真的從西遊洞找來不死葯，再做打算。
很可惜，西遊洞一役，是一個圈套。
英招精心設計的圈套。
所以莫小川並沒有能夠從西王母，或者說女丑身上獲得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還險些把自己和老傢伙的命都給賠了進去。
但在經歷了楊天笑等人的圍殺之後，莫小川倒是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收穫。
便是雞哥的死而復生。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雞哥的成功借屍還魂，給了莫小川一個不殺巫真的理由。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巫真能為他所用。
而靈山十巫最大的價值，便在於他們那可以生白骨活死人的巫術。
西遊洞一役，莫小川勝了。
卻是慘勝。
若巫真願意棄暗投明，幫助老朱、秦未央和春姐他們治傷的話，莫小川可以既往不咎。
只是，這件事情，莫小川一個人做不了。
當日巫真被當場擒獲之後，便始終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不論是阿龍還是陳掌柜，亦或者陸先生，都沒能讓他開口透露危的計劃。
更別說是投靠莫小川了。
所以今天莫小川讓老傢伙來試試。
聽到有人走進房內，原本耷拉着腦袋的巫真輕輕抬了抬眼。
“莫景山？原來你還活着。”
老傢伙慢步來到巫真面前，看着對方身上已經乾涸的血漬，輕輕笑道：“無數人都希望老子死了，但很可惜，老子偏偏就是死不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面對巫真，老傢伙瞬間恢復了往日的嬉笑怒罵，彷彿之前與莫小川的一番對話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然而，很可惜的是，巫真並沒有如老傢伙所言被氣死，反而笑聲更大了一些。
“可你快死了。”
巫真不會觀相，老傢伙的印堂也沒有發黑。
可巫真的語氣非常篤定。
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老傢伙沒有反駁，笑着擺擺手：“這次在西遊洞，我進了西王母那老娘們兒的血棺。”
在莫小川聽來，老傢伙的這個話題轉得實在有些生硬。
沒有半點兒技術含量。
但偏偏，巫真卻因此而猛地瞪大了雙眼。
“什麼！”
老傢伙優哉游哉地背起了雙手，將腦袋湊近到巫真眼前，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麼？”
話音落下，巫真身上的精索嘩嘩作響，大片的石屑掉落在地上，盪起一陣淺淺的塵煙。
巫真咬着牙沒有說話，但他扭曲的面容卻是無聲勝有聲。
然而，老傢伙卻彷彿什麼都沒看到一般，直接轉過身去，得意洋洋地聳了聳肩：“老子不告訴你。”
說罷，老傢伙便自顧自地朝外走去。
自進門之後，莫小川就一直沒有出聲，只是作為一名旁觀者，在冷眼看着這一切。
這會兒的他倒是很配合，也懶得跟巫真廢話，乾脆利落地舉步跟了上去。
此情此景，便如同以前老傢伙在地攤兒上跟人家砍價時用過的招數如出一轍。
很低級。
但有效。
所以下一刻，巫真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了四個字。
“你要什麼！”
話音落下，莫小川知道事情成了。
但跟老傢伙不一樣的是，莫小川並沒有頓住腳步，並隨之轉過身去。
而是足下未停，與老傢伙錯身而過，直接走出了暗室。
一時間，老傢伙那原本神采飛揚的眉毛似乎輕輕沉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