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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夏想着從前朝里宮裡那一堵接一堵的高牆轟然倒塌時的種種世間相,低低交待道。

李文山怔怔的看着李夏,點了下頭,又點了下頭,從前,厲害的那個,應該不是他吧……

………………

天近傍晚,鍾婆子拎着個半舊小包袱,從她那間小船艙里出來,站到船頭,四下看了一圈,抿了抿頭髮,轉身就要下船。

“嬤嬤要到哪兒去?”正趴在甲板上用力洗刷的船工忙站起來問道。

鍾婆子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聲,理也沒理他,徑直上了跳板,連走帶跑下了船。

船工站在船上,揚着胳膊哎了幾聲,見她頭也不回的走了,連嘆了幾口氣,蹲下接着洗刷。

鍾婆子站在岸上,左右瞄了一圈,急步上了台階,往右邊一排腳店客棧過去。

剛走過一客腳店,吉二從腳店裡閃身出來,攔到鍾婆子面前,“嬤嬤往哪兒去?老爺不是說了,請你回揚州老家養老。”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讓開!”鍾婆子臉色微變,話說到一半,聲音就高了上去,吉二手腳快的簡直看不清楚,抬手摘了她的下巴,“嬤嬤可能沒聽明白,我說的這個老爺,是大老爺,嬤嬤請吧,您這把年紀,早就該回家頤養天年,好好享受兒孫之福,老爺這都是為了你好。”

吉二從鍾婆子手裡拿過包袱,另一隻手鉗着鍾婆子的胳膊,看起來象是既替她拎着東西,又攙扶着她,轉個身,又往碼頭下去。

鍾婆子想叫叫不出,胳膊被吉二那雙手鉗着,動一動就痛的骨頭好象裂開了,被吉二一臉恭敬,連說帶笑的撮回船上,扔進她那間船艙。

吉二緊跟進了船艙,將她按在固定在船板的一把椅子上,扯下她的腰帶,幾下就將她結結實實捆在了椅子上。

鍾婆子恐懼的臉都變了形,吉二捆好,仔細查看了一遍,轉身出了船艙,靠艙門坐着,和船工有說有笑的說起了閑話。

………………

隔了幾天,書院休了半天,李文山急急忙忙往家裡趕,他來的時候阿爹阿娘都不怎麼好,常平倉的事又眼看要敗壞出來,他擔心家裡,擔心的這幾夜凈做惡夢。

秦王和金拙言等人出來書院,看着連拱手告別都匆忙到沒能拱全的李文山,秦王皺起了眉,“這李五,怎麼成天往家跑,他都多大了!”

“他家裡有事。”站在秦王身後的陸儀笑着替李文山解釋,“旬休那次晚回來了一天,我問了他,他倒沒隱瞞,都說了,惡奴欺主,能欺負到這份上……”

“你該說,放縱惡奴欺主到這份上。”金拙言不客氣的打斷了陸儀的話。

陸儀好脾氣的笑着,沒等他再說話,秦王嘴角往下,“明明是他自己蠢,蠢成這樣,這個奴不欺,那個奴也得欺負上臉,怪得了誰!”

古六郎眨巴着眼,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總算擠進去一句話,“你們說的是李五?他連那個長隨都是從他爹那兒借的,他家有什麼惡奴?我怎麼沒聽李五說過?”

“那個長隨就是惡奴。”金拙言用摺扇捅着他,嚴肅着臉說了句。

“啊?那李五……不對吧,李五又不傻……唉,等等我,咱們去哪兒?這天還早得很……”古六郎話沒說完,見秦王已經上了馬,急忙跟着接過韁繩上馬,一邊往馬背上爬,一邊問道。

“早什麼早!眼看就黑了,回府。”秦王好象心情不怎麼好,沒好氣的堵了古六一句,縱馬直奔明濤山莊。

金拙言推了把莫名其妙的古六郎,“趕緊走,王爺說天兒不早了,那就是天兒不早了。”

進了明濤山莊,秦王大步流星徑直進去了。

陸儀站在二門裡,等太后的傳喚。王爺氣色這樣不對,太后必定要召他問一問的。

沒多大會兒,小太監一路急步出來,請了陸儀進去。

“哥兒不小了,喜怒還都在臉上,這樣不行。”陸儀見了禮,金太后頭一句話,完全出乎陸儀的意料,急忙答了句,“王爺在外頭……”後面的話陸儀沒敢說下去,在外頭,跟在這山莊里,沒什麼兩樣。

“從今天起,你打理的那些軍務細務,都跟他說說,他不小了。”金太后氣色不怎麼好,陸儀提着顆心,垂手答應。

“往後,也別護的太嚴實,該讓他知道的,就讓他知道,從前我總覺得他小……”金太后的話沒說完,猛然頓住,停了好大一會兒,才看着陸儀,接着道:“他不小了,你象他這樣大時,都打了好幾年的仗了,我護他護的太嚴實……愛之深,害之深。我護不了他一輩子。”

陸儀聽的心驚,低頭答應,又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金太后吩咐退下,垂手退出,徑直去尋秦王。

離書房門口還有十幾步,就看到一個小內侍托着只雕漆托盤裡抬腳進屋,陸儀目力極好,雖說只是一瞥,也看清了托盤裡放的是四五隻大小不一的九連環。

小廝通報了,陸儀進屋,長揖見禮之餘,不動聲色的瞄了一圈,卻沒看到剛剛小內侍托進來的九連環。

“你來幹什麼?”秦王看起來心情並沒有好轉,陸儀欠身笑道:“太后吩咐,把這幾天的軍務和幾件小事,跟王爺稟報一聲。”

秦王冷着張臉,兩隻手從桌子下抬起放到桌面上,“既然吩咐了,說吧,聽着呢。”

“第二批撥過來的精銳,關副使已經查看一遍了,三成是從殿前衛挑出來的,都是勛貴家子弟,四成是京西南北兩路的廂軍,還有三成,武威軍和震遠軍各挑了三百人。關副使說,這一批二千人,能用的挑不出一半。”

陸儀一邊說,一邊看着秦王的神情,秦王冷着臉,這會兒倒看不出什麼表情了。

“核查常平倉的事有些泥濘,因為都有牽涉,這次核查,周全起見,羅帥司統總,關副使、鄭漕司、林憲司,諸司協同。前頭因為兩浙路各常平倉由戶部調糧充實虛數,鄭漕司的意思,這事得由戶部協同,林憲司的意思,如今兩浙路常平倉擔著供應軍糧的重責,不能不知會兵部,關副使的意思,象這樣越扯越多,只怕光扯皮就扯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