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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勝跟着可喜進來,遠遠看到李夏和秦王坐在亭子里說著話,眼裡閃過絲意外,等進了亭子,那絲意外已經無影無蹤,上前見了禮,笑意融融,垂手侍立。

“坐吧。”秦王示意。

“是。”郭勝坐到石凳上,目光從秦王看向李夏。

“什麼要緊的事?”李夏看着郭勝問道。

“是陳江那邊的事,”郭勝沒有一絲遲疑,立刻答道:“今天一大早,朱喜遞了話過來,說是全家被抄那天傍晚,全氏兄弟就鬆了口,不過當天晚上,陳江沒審問,只說讓全氏兄弟再好好想想。

朱喜說,陳江從牢里出來,把趙貴榮提出來,審了半夜,沒讓他在旁邊。到第二天傍晚,陳江進了關全氏兄弟的院子,讓他和牢頭都在外面等着,審了一個時辰兩刻鐘。

朱喜說,陳江出來的時候,緊繃著臉,兩隻眼睛亮的嚇人,朱喜說陳江的樣子,興奮之極。”

郭勝的話頓住,彷彿沒看到秦王一臉的驚愕,乾笑了一聲,接着道:“陳江最大的短處,就是他沒人,沒錢,沒了這兩樣,真是寸步難行。

朱喜說,隔了一天,陳江就把他叫進去,讓他挑四五個孔武有力,又能信得過的人,臨行前,又叫上朱喜,在離城四五十里的一個小莊子里,起了五六個大鐵箱子出來。陳江把箱子鎖在自己屋時,看了一天一夜,出來就去提審全氏兄弟。

朱喜今天遞話,是因為陳江昨天和他商量了半夜,要怎麼樣才能把這件案子做成一舉天下知,無人敢回護遮掩,以便於他一查到底。”

郭勝掃了眼李夏,看向秦王。

“陳江新添的那位師爺,是你安排的,陳江知道嗎?”秦王意外極了。

“安排倒算不上,是巧了,朱喜是京城訪行的老太爺,若論刑名,在下經過見過的,他數不了第一,也能數得上第二第三。

這人天性愛熱鬧,全氏這案子一出來,他就極有興趣,和陳江認識,都是意外,就是一個巧字,朱喜跟我那個長隨,叫長貴的,相交莫逆,兩人算是惺惺相惜,我就藉著長貴,攏絡了朱喜。

這些事,陳江都不知道,不過,王爺也應該聽出來了,陳江這會兒還信不過朱喜呢。”

郭勝答的爽快乾脆。

秦王看向李夏,李夏看着郭勝問道:“陳江打算怎麼一舉天下知?”

“陳江就是沒什麼好主意,才找朱喜商量,朱喜說得好好想想,就去尋長貴遞了話,他覺得這樣不妥當。”郭勝欠身恭敬答道。

“先生頭一回見陳江,就說陳江是跟他差不多的人。你跟王爺說說陳江。”李夏示意郭勝。

郭勝欠身,“是,陳江這個人,跟在下一樣,孤身一人,不娶妻不成家,也無所謂子嗣後代。陳江母親早喪,父親死時,他只有七歲,族裡貪他家那幾十畝地,說他是野種,驅出陳家,陳江的啟蒙先生收留了他,陳江考中舉人隔年,先生過世,之後,他就到了京城,衣食起居,全靠商會供奉,這身世上,也跟在下差不多。”

秦王聽的專註,阿夏說陳江和郭勝差不多,這讓他有些心驚。

“陳江在地方十幾年,但凡他在的地方,一件解不開查不清的疑案都沒有,就連前任,前前任留下的未結之案,他也一一查清查實,給予了結,鄰縣要是有什麼大案,他常常主動寫信幫忙,不要財不留名,從地方調任回京城後,他尋過唐尚書好些回,想到刑部,專一核查各地上呈的重案大案,一直沒能如願。”

秦王輕輕喔了一聲,他知道陳江和郭勝差不多在哪兒了。

“你當初推薦陳江,就是因為看到了他這份稟性?”秦王皺眉看着郭勝。

郭勝下意識的掃了李夏一眼,欠身陪笑道:“稟性是一條,最要緊的,是他有這個本事,朝廷里,除了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象他這樣,本事足夠,又毫無牽絆,百無禁忌。”

“你打算讓他把這案子鬧的一舉天下知?”秦王問着郭勝,卻看向李夏。

“真要鬧成那樣,這案子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李夏迎着秦王的目光,一句疑問中,已經帶出了答案,“震動太大,為大局着想,肯定就得先全力壓下去,可這樣的案子,一旦壓下去,之後,誰還敢翻起來?”

“在下也是這麼想的,陳江有些心急了。”郭勝忙接話笑道。

“有多少人盯着陳江?”秦王沉默片刻,看着郭勝問道。

“不少,江家,蘇家,還有幾撥人,金相,唐家,大約都盯着呢。”郭勝帶着幾分乾笑,答的極其乾脆。

“陳江這幾個大箱子的事,我沒聽阿鳳說起,是你的手筆?”秦王接着問道。

“算不上我,是朱喜的手筆,朱喜找長常借了幾個人,朱喜這個人,當得起地頭蛇三個字,有幾分本事。”郭勝實話實說,他借了人,但從頭到尾的安排,都是朱喜。

“那箱子里的東西,你看過了?”秦王看了眼李夏,接着問郭勝。

“陳江搬回箱子,一直到昨天半夜,就沒離開過,沒得機會。”

秦王看向李夏,李夏笑道:“當初從十七爺那裡聽說這件事,就是直覺這件事小不了,想着不能落到別人手裡,可沒想到,這條線抽到現在,竟然大成這樣,這爐旺炭,只好交給你善後。”

秦王笑起來,看向郭勝道:“告訴朱喜,先穩住陳江,那箱子里的東西,得先看一遍,需要錄下來的,找幾個手腳快信得過的,錄一份咱們留着。讓拙言和你一起,先理出一隻箱子,放給江延世。

你們姑娘扒出來的這爐炭太多太旺,得有人替咱們分擔一二,這是一,其二,放走一隻箱子,也是給陳江一個警示,他是個聰明人。再抽出一些,哪些,多少,你和拙言商量,拿出來放給蘇燁,他這會兒正清查各處皇莊,找個機會放給他。”

郭勝一個是字答的乾脆非常,眼角餘光卻下意識的瞟向李夏。

“你看陳江看到現在,看出他有什麼弱點沒有?”秦王又問了句。

“暫時還看出來。陳江輾轉外任時,能打聽到的,都是他查案子的稀奇事兒,還有就是說他怎麼古怪。

進了京城後,也是無處下口。

他在京城沒有親戚,也沒聽說有什麼朋友,跟同僚也疏遠得很,家裡就一老一小兩個僕人,老的耳朵有點兒聾,小的悶的能一天不說一句話,實在打聽不到什麼有用的。

他極其精明,又十分警惕,我這身份也不好接近他,已經讓朱喜留心了。”

郭勝苦笑攤手。

“這人倒真是十分象你。”秦王感慨了一句,“你趕緊去吧。”

郭勝站起來答應,倒退兩步,急步出去,先去找金拙言。

郭勝走遠了,秦王目無焦距的看着藤架轉角,怔忡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