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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夫人正歪在炕上,看着李文櫟長女,今年十四歲的大姐兒李章玉給李文林的兒子,六歲的李章聰說一首詩。

李章玉的性格兒很象李文楠小時候,愛說愛笑,膽子略大,一首詩說的亂七八糟,卻信心十足,氣魄不凡。

李章聰聽幾句眨一眨眼,時不時嘀咕一句,“真是這樣啊?大姐姐,真是這樣啊?大姐姐真是這樣啊?”

嚴夫人看的笑不可支,和李章聰道:“詩詞上頭,各人有各人的解法,這是你大姐姐的解法,你聽聽就行了。”

“我知道,叫姑妄聽之。”李章聰雀躍答道。

李學璋進來時,嚴夫人和李章玉正笑李章聰這個姑妄聽之。

李學璋聽着笑聲,和李章聰委屈的嘀咕,心裡一寬,頓時從心到身和緩下來。“笑什麼呢?”

李章玉忙拉着李章聰起身給李學璋見禮,“回翁翁話,我給聰哥兒解詩呢。”

“解哪首詩,拿來我看看。”李學璋落了座,接過李章聰搶着遞過來的詩本子,聽李章聰學了幾句,就大笑起來,李章玉嘟着嘴,“翁翁笑什麼?太婆說了,詩詞上頭,各人有各人的解法,怎麼解都不算錯。”

“這話在理。”李學璋一邊笑,一邊轉頭和嚴夫人說話,“這孩子隨楠姐兒,解詩解詞,先從吃的上頭說起。”

“脾氣性子也象。”嚴夫人愛憐的撫着李章玉。

“我到秦鳳路的時候,楠姐兒還沒她大呢,這一轉眼……”李學璋想着楠姐兒,黯然神傷,“十幾年沒見了,也不知道楠姐兒什麼時候能回京城。”

“阿玉,帶你弟弟到你阿娘那裡吃點心去,看着聰哥兒,不許多吃糖。”嚴夫人沒答李學璋的話,先吩咐李章玉,李章玉忙答應了,牽着李章聰,兩個人說著話兒,往後園黃二奶奶院里過去。

曼青度着嚴夫人的意思,悄悄屏退了屋裡侍候的眾丫頭婆子,自己出了門,垂手守在帘子外。

“楠姐兒快回來了,後天一早,唐家大爺和古大奶奶就侍候唐尚書和隨夫人啟程回南,唐尚書病了,這一趟,只怕……”嚴夫人一聲長嘆,這一趟回去,有生之年,她只怕再也見不到唐尚書和隨夫人了。

“唐嬪的死,皇上責備到了江娘娘,說是已經不許出宮,因為熊家那樁小案子,那樁案子我仔細看過,和趙家關不上,就是這麼樁小案子,連累的趙長海在京致仕,計相的位置,落到了侯明理頭上,太子這是……”

李學璋緊擰着眉頭,憂慮忡忡,“太子不易,我想到了,可沒想到了……唉!”李學璋一聲接一聲的嘆氣。

“莫先生剛才來了?”嚴夫人看着渾身上下就一個愁字的李學璋。

“是,和我說了好一陣子話,敘了些別情,林哥兒被閹這件事,看樣子他不知道,唉,說起來,當初還是我薦了他到江公子身邊參贊,如今看來,我薦他過去,是福是禍,還在兩可間。”

出於一種他還沒有理清楚的想法,李學璋下意識的瞞住了莫濤江的真實來意。

“是福是禍都是各人的運道,莫先生那個人……”嚴夫人頓了頓,莫濤江這個人如何,她是聽阿夏說起評價的,她自己,只遠遠看到過莫濤江幾次,被阿夏說的好奇,找過他幾篇文章看了看。

“極有才幹,見事明白,立身極正,他是個要做事的,當初跟在明尚書身邊,你不是說,明尚書極其依重他?他到秦鳳路,是去避禍的,你不薦他到江公子身邊,也不一定留得住他,你薦了,他不想去,江公子也不能把他拉過去。這福和禍,都是各人自求的。老爺別多想。”嚴夫人寬慰李學璋。

“唉,你說的極是。”李學璋連連嘆氣,確實是這樣,當初江公子到秦鳳路,這引見,也是莫濤江請他引見的。“沒想到太子如今這樣,老二在太子身邊領了差使,莫先生又捎了話,說江公子身邊人手緊缺,問老大什麼時候能去幫忙,你看看。”

“你答應了?”嚴夫人眉頭微蹙。

“我哪敢答應,老二到太子身邊當差,已經很莽撞了,要是老二不在太子身邊,老大跟着江公子習學一二,倒還好,現在,唉!”

李學璋這嘆氣一口接一口,就沒停過。

“當初,老二說江公子請他到太子身邊領差使,我沒答應,可他還是去了,說是寫信問了你,你覺得好。”嚴夫人神情微冷。

老二到太子身邊領了差使這事,是橫在她心中的一根利刺,多想一點就痛。

李學璋有些尷尬,“當時是我疏忽了,該先寫封信給你,不過當時事情急,我也是沒想到,如今,你看看,濕水沾了乾麵粉。這些天,一想到這些事,我就睡不着覺。”

“事情已經這樣了,再睡不着覺,能有什麼用?”嚴夫人看着渾身憂慮焦灼的李學璋,暗暗嘆了口氣。

“我是怕……唉!”李學璋的嘆氣嘆成了串兒。

“你不是常說,李家福澤深厚,我是真覺得,李家福澤深厚。如今這京城裡,大事小事不斷的事,今天這樣,明天那樣,以後怎麼樣,誰能說得准?皇上……之後怎麼樣,更不知道了,沒人說得清,更沒人說得准。

不光咱們,家家都是這樣,唐家避到江南,不也是為了求個平安?

我說句不孝的話,老太爺老夫人這一走,咱們家要閉門守孝,一守三年,至少這三年,可以諸事不管。

至於三年後如何,誰能知道?”

嚴夫人緩聲慢語,十分淡定。

李學璋聽的專註,沉默片刻,再次長嘆,“夫人所言極是,從明天起,我就安心閉門守孝,老大也跟着我在家守孝吧。”

李學璋心裡放寬,和嚴夫人又說了一會兒唐家的閑話,嚴家的閑話,站起來要走時,突然想起來,看着嚴夫人笑道:“你把聰哥兒帶在身邊教養,這極好,你慮事總是這麼長遠周到。

聰哥兒跟着二房一家,我想想就不放心,你能帶在身邊,以後聰哥兒立起來,二房也就能讓人放心了。”

嚴夫人笑着沒說話。

聰哥兒多數時候呆在她這裡,不是她要教養,而是沈氏送過來的,至於沈氏,她替沈氏周全過,沈氏至少是知道好歹的。

再說,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歡聰哥兒,這孩子雖說不算很聰明,卻十分厚道本份,很有幾分松哥兒的脾氣稟性。

“老七是個聰明孩子,最好能放在你身邊教養,陳氏小家小戶,有些小家子氣。再說,讓老七和聰哥兒他們一塊兒長大,彼此這情份就深,往後就是嫡親的一家人了。”李學璋有幾分猶豫,不過還是說了出來,這是有關家族的大事。

嚴夫人看着李學璋片刻,一句話沒說,錯開了目光。

李學璋有幾分尷尬的站了片刻,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咽了下去,再呆了片刻,轉身出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