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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自從江淮兩浙回到京城,雖說還是署理兵部,實際上兵部諸事,皇上隻字不提他,秦王每天雖說照常到兵部應卯,卻知趣的一事不管,處於實際上的賦閑狀態。

秦王和李夏成親當天,太后大行,剛過了春節,魏國大長公主走了,三皇子出了事,喪事一件接一件,整個秦王府都十分低調。

江皇后被圈禁後,秦王和李夏更是深居簡出,從不赴宴請近歡樂。

李家李老太爺和姚老夫人的周年祭祀,在婆台寺做fǎhuì前一天,午後,秦王和李夏一輛不起眼的平實大車,出了王府,往婆台山別莊去聽fǎhuì。

車子出城門走了一段,李夏掛起車簾,將車窗推開半扇,迎着冷冽的寒風,眯着眼睛,一臉享受的深吸了口氣。

“這一陣子悶壞了?”秦王將手伸出車窗外拭了拭,還好,不算太冷。

“那倒不至於。”李夏將另一扇車窗也推開了些,眺望着遠處的藍天寒山,“就是覺得,象現在這樣,咱們兩個這樣坐在車裡,和市井諸人一樣,輕輕鬆鬆出府,安安靜靜出城,安安生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的時候,有一回就得珍惜一回,以後就沒有了。”

“不會,你說過咱們福大命大。”秦王伸手從後面圈在李夏腰間,聲音很重。

“福大命大也一樣啊。”李夏往後靠在秦王懷裡,嘆着氣,“你看看皇上,哪一回出城不是驚天動地的,回回出城前都得算帳,出一趟城得花多少銀子,多算幾回帳,哪還有出城的心情?”

秦王呆了片刻,下巴抵在李夏頭頂上,悶聲笑起來,笑了一會兒道:“咱們可以偷偷的溜出來,所謂微服。”

“微服也一樣驚天動地,說是微服,其實暗地不知道得動用多少人,微服一次,幾筐摺子都是少的,你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唉。”李夏在秦王手上拍了拍,“你脾氣這麼好,那些臣子肯定不怕你,沒錯都得刺你幾句,真有了錯,那還得了?”

“只要你喜歡,我抗得住。”秦王低下頭,在李夏臉頰上碰了下。

“就是現在好。”李夏將手塞到秦王手裡。

“嗯,只要跟你在一起,什麼時候都好。”秦王握着李夏的手,將她往懷裡拉了拉。

“我也是。”李夏愉快的接了句,稍稍探頭出去,看到陸儀,招了招手笑道:“慢點兒走,今天天氣好。”

陸儀在馬上微微欠身笑應了,抬手示意車隊放慢速度。

“咱們商量商量晚上吃什麼。”李夏尾音上揚,顯的十分愉快。

“好,你想吃什麼?”秦王被她這尾聲上揚的心情也愉快往上,一邊笑,一邊問道。

“婆台山上的山雞很肥,讓人去捉幾隻,山上有竹林,冬筍最美味不過,咱們山莊里存了不少好酒,晚上把唐家賢和七姐兒叫過來喝酒吧,還有五哥六哥,還要八姐姐。”

李夏的話一路跳躍,秦王一邊點頭,一邊笑道:“那讓人把古六也叫過來,有他在好陪你六哥聯詩賦句什麼的。”

“對對對。”李夏拍手贊成,“要不然六哥一會兒讓你看看月,一會兒讓你聞聞梅花暗香,一會兒又這個詩那個詞的,得把咱們煩死。”

秦王笑着點頭,招手示意可喜吩咐道:“挑個人去請古家六少爺到別莊,賞月吧。”

可喜應了,忙退下挑人去請古六。

“正好,有件事要問問古六。”李夏想起那天晚上,古翰生乾脆之極的答應,以及隔天早朝上的勇往直前,正好問問古六,古家這個彎,是怎麼轉過來的,又轉的這樣急陡。

“古翰生的首先發難?”秦王極其敏感的問了句。

李夏嗯了一聲,“古家一直守中持正,好好兒的,突然轉了這麼大一個彎,肯定有原因,問問清楚最好。”

“大約跟你有關。”秦王微微低頭,聲音落低,“咱們定了親之後,古六到咱們家的趟數就多起來,之前,幾乎不來了,因為只是來的多幾趟少幾趟,挑明問出來反倒不好,我和拙言議過這事,拙言說鄭家,古家,嚴家,還有他們金家,立國前後,都是同氣連枝的親戚,甚至算得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立國幾十年里,都極其親密,直到後來……”

秦王的話頓住,悠悠嘆了口氣,“利益和政見各有不同,才逐漸生份,這也難免。這幾家,各有秘不示人的家訓,象金家,他們家娶媳首選唐家女,嫁女首選古家郎。”

“這算什麼家訓?”李夏失笑。

“當初在杭城時,關銓對你五哥和你們家十分關照,這事你知道嗎?”秦王一邊笑,一邊接着道。

“知道,這也是家訓?”李夏眉毛都挑起來了。

秦王笑起來,抬手將李夏的眉毛撫下來,“還真是家訓。拙言到北邊督戰時,問起過關銓,關銓說,這是他家先祖的吩咐。”

秦王頓住,好象在想怎麼說,“前朝仁宗是幼子,當時有位嫡長兄,爭位敗了,就謀了反,身敗而死,留下一子一女,一子就是現在的北地名將世家周家,一女嫁進了關家,關銓說,這家訓,就是這位先祖留下的,交待子孫,若遇到下里鎮李家失意子弟,要儘力照看幫助,若是順遂得意,則不必理會。”

“北地周家是前朝皇族?”李夏驚訝極了。

“嗯,不過,現在周家大約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前朝皇族之後,和綏安王府同出一枝了。”秦王有幾分感慨,“關家那位祖宗也是,關銓並不知道他家這位祖奶奶是位前朝公主,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留下這樣幾句家訓。”

“那位公主很感激先李太后。”李夏聲音很輕。

“我也是這麼想,拙言納悶極了,怎麼也想不通遠在山西的關家,怎麼會有這麼個家訓。”秦王不知道想到什麼,笑容漸濃。

“你說的這些,北地周家和關家那位祖宗,金拙言不知道?你這是……太祖的筆記?”李夏一句話沒說完,就反應過來。

秦王點頭,“嗯,太祖這本筆記,一直在阿娘手裡,我沒來得及問怎麼會在阿娘手裡,阿娘走前,把這本筆記燒了。拙言知道有這本筆記,卻沒看過。”

“還是燒了好。”李夏沉默片刻,低低道。

“嗯,金家那位老夫人,和先李太后從小一起長大,交好了一輩子,又是她送先李太后走的,她知道的**內情,只怕比太祖多的太多,那位老夫人都埋在心裡帶走了,這是大慈悲,太祖……”

後面的話,秦王沒說下去。

“太祖留下這本筆記,是給太子看的吧?”李夏下意識的往秦王懷裡擠了擠,低低問了句。

“嗯,阿娘說是。”秦王明白李夏的意思,“我都記得,以後默出來,象周家和關家,可以剔除了,別的,你再看看,該湮沒的,就在你我手裡湮沒掉。”

“好。”李夏應了一聲,低低嘆了口氣。

先李太后當初常住長沙王府而不進宮,大約也是不喜歡太祖這份帝王心性吧。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