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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金明池演武,是京城除了上元節放燈,最盛大最熱鬧的盛事了。

上元節放燈,是皇上坐在宣德樓上與民同樂,金明池演武,則是皇上坐在船上,與民同樂。

皇上的御船泊在靠近西水門的地方,從西水門往兩邊延伸,幾乎圈了一半金明池,都是御前侍衛的戒嚴範圍,而另一半,則開放給京城的小民,整個金明池另半邊,人聲鼎沸,熱鬧到不堪。

水軍演武在湖中間,靠着西水門那邊,皇上的御船泊在最前,兩側和後面圍了幾條御前侍衛的護衛船,護衛船兩側,是三品以上官員,和欽點而來觀看金明池演武的幾家有爵位的人家的船。

在另一邊,離岸邊不遠的地方,一條條小船裝扮的鮮艷亮麗,船上有雜耍,噴火,舞蹈等諸般熱鬧。

岸上圍觀的京城小民,對水軍演武的興緻,遠不如對這些幾乎布滿半邊湖岸的雜耍和跳舞的興趣。

畢竟,水軍演武年年雷打不動就那幾樣,可近岸這些小船上的花樣,可是年年翻新,年年有亮彩。

今年金明池半邊沿岸,小船一個挨一個,年年都有的雜耍噴火,今年好象特別精彩熱鬧,跳舞的小船也比往年鮮亮漂亮,一個個比往年漂亮鮮艷的年青wǔnǚ,拽着綵帶,舞的格外精彩。

御船泊穩,皇上站起來,往前兩步,站在前面敞開的船艙里,目光越過還一隻船也沒有的湖面,看着對面近岸的熱鬧,和岸上烏泱泱攢動不停的人頭,心情更好了。

“往年好象沒有這樣的盛況,是朕沒留意?”皇上看着金相笑道。

“是啊,今年好象特別熱鬧。”金相微微欠身,有幾分敷衍的奉承了一句,他心裡沉甸甸的,就算不沉甸,他如今也沒有從前的精力了。

“這是皇上盛德所致,國泰民安。”魏相跟着奉承了一句。

皇上剛要沉下去的臉,又笑起來,捋着鬍鬚笑道:“這幾年確實海清河晏。”

“這都是皇上聖明。”魏相忙再陪笑奉承。

朱銓急急的又捅了幾下五皇子,這會兒是討皇上歡喜的絕佳機會,五皇子難為無比的瞥了朱銓一眼,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朱銓暗暗嘆了口氣,想上前一步接話奉承,卻又猶豫起來,他品級低下,隨侍五爺在船上,照理說,是沒有他說話的餘地的……沒等朱銓猶豫好,靠近西水門一邊,那一片御前侍衛落腳的院落旁,幾聲宏亮的炮聲響起。

“今年水軍演武,是柏樞密親自督辦的,必定精彩無比。”魏相看了眼一直站在船艙外面一點的柏景寧,又掃了眼鄭志遠,陪笑和皇上說了句。

皇上嗯了一聲,往回坐到椅子上。

水軍演武和往年一樣精彩,除了最後抖出的那幅皇上萬歲萬萬歲的紅綢,跟往年沒什麼不一樣。

不過皇上心情好,看的還是很有興緻,特別是那幅萬歲的紅綢,極是喜慶吉利。

皇上捋着鬍鬚,剛想點頭表示誇獎,突然想起自己發過話,今年這演武,得有些新意,這一幅紅綢就算新意的話,這也太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了。

一念至此,皇上本來滿是春風的臉上,浮起了一層秋色。

從水軍開始演武,到演武結束,鄭志遠一直提着顆心,緊張的看着皇上的神情,見他一直看的興緻勃勃,一顆心漸漸放下,等到看着皇上捋着鬍鬚,眼看要點心,剛要舒了口氣出來,卻看到皇上變了臉色,鄭志遠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急忙看向船艙門口的柏景寧,可柏景寧離的太遠了,別說目光,就是說話,只怕都得大聲點兒才行。

鄭志遠急忙再看向魏相,魏相早就瞄見了皇上由春風而秋意的臉色,接到了鄭志遠的求援目光,卻沒敢說話,皇上肯定不是對演武不滿,而是想到了什麼讓他不滿的事,是什麼事兒?

魏相努力在想,皇上已經冷聲發了脾氣,“朕不是讓你用心操辦,務必要比往年喜慶熱鬧?”

“是。”鄭志遠硬着頭皮近前一步答話,“正有件喜慶的事,要跟皇上稟報,前兒有一群極西的,說是什麼極樂之地來的舞伎,請求給皇上獻舞,皇上看,就是那邊那幾條船。”

近岸的小船,和御船隔着大半個湖,皇上站起來,順着鄭志遠的指向,看着湊在一起的三四條艷麗的花船,花船中間豎著根細高的杆子,杆子上垂下七色綢帶,船上六七個妖嬈舞伎,和三四個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童子,不時卷着綢帶,順着杆子飛快的上到桿底,再飛仙一般落下來。

三四條船各自舞蹈,卻又互相配合,合著另一隻船上幾個老邁鼓手拍出的簡單節奏,跳的熱烈而喜慶。

近岸的花船中,最數這幾隻花船旁邊,人最多,掌聲、哄然叫好聲,也最響亮。

“嗯,讓她們近前獻藝。”隔的太遠,皇上看不清楚,可這幾條花船上那份撲面而來的熱鬧喜慶,卻是不管隔多遠,就能感受到的。

鄭志遠急忙跑出去,搶在內侍之前傳了話,一條小船從侍衛隊中出來,往近岸召喚那幾隻小船近前獻舞。

叫近岸的花船御前獻藝,雖說不是年年都有,可也不算很稀罕的事,不過對於岸上圍觀的京城小民,和滿滿當當擠滿半邊湖岸的花船而言,親眼目睹時的那份激動羨慕與有榮焉,難以抑制。

皇上捋着鬍鬚,聽着對面岸上爆發出的萬歲山呼,極是受用。

這幾年,他特別愛聽好聽的話,愛聽這山呼萬歲。

幾隻小船來的很快,離御船一射之地,被御前侍衛示意不可再近,小船沒再靠近,三條船首尾相接連成三角,那隻坐着鼓手的船停在三條船後面,四條船上的舞伎、童子和老邁鼓手端端正正,規規矩矩行了三磕九拜大禮,站起來各自歸位,鼓聲響起,舞伎們接過童子遞過的花藍,同時飛快的卷到桿頂,從桿頂飛舞而下時,將藍子里的綢花撒出,真如天女散花一般。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