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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兩浙路來赴考的秀才,這會兒都在這附近呢,科考舞弊是這會兒最敏感的事兒,落榜的秀才,沒有舞弊的事兒,自己都能琢磨出來這事那事兒,這會兒,那中了第八十九名的,竟然不知道今年的考題,這件事傳的比風快多了,那一片激憤,當然也跟着這件事,比野火燎原。

放榜這會兒,秀才們情緒不穩,一向容易出事兒,兼着杭州府尹的張帥司十分重視,七八成的人手,都派在這附近,茶樓門口,激憤剛起,就有衙役舞着長長的水火棍,上前驅散。

郭勝一隻手按着半邊臉,看着樓下凶神惡煞一般的衙役,和帥司府親衛差役。

那個高中八十九名,不知收斂的蠢貨,是這位張帥司府上一位生了兩兒一女的小妾的娘家侄子。

“先生!”李章恆看着樓下不管不顧一通亂打亂踢,只求趕緊驅散平息的衙役和親衛,和被打的有的慘叫連連,有的怒罵連連的秀才們,急起來。

“看着吧,出不了大事。”郭勝用力搓了把臉,“死不了人,唉。”

至少這會兒死不了人。

茶樓對面一間小飯鋪里,陳江和朱喜也急的簡直跳腳。

“快快快,跟上去瞧瞧。怎麼這麼毛躁!”看着混亂起來,陳江竄起來,一頭扎出去。

朱喜連聲唉唉叫着,腳下倒是一步不慢,緊跟着陳江追出去。

金貴和幾個長隨急忙跟上,一邊跑一邊亂喊,“快跑吧,唉喲不得了了,打出血了,快跑快跑,唉你們怎麼亂打?唉喲不得了這是見人就打,快跑。”

陳江兩隻眼睛緊盯着那個吳安,衝著他直奔過去,朱喜跟陳江搭伴了這些年,彼此都太熟悉了,嘆着氣,緊跟着他,陳江看吳安,他東張西望看周圍。

不過這是條能並排走四輛馬車的寬街,這會兒街上人擠人人挨人,一片混亂中,幾乎擠不動。

混亂剛起,吳安就被幾個閑人衝撞在茶樓牆上,從牆上摔到地上,被那幾個唉喲亂叫的閑人壓着,兩隻手舞了半天才爬起來,等他爬起來時,衙役和帥司府的護衛們已經揮着棍子開始亂打知沖了。

“抓了人抓人了,唉喲這要是抓進去,那可就在人家掌心裡了。”旁邊有人亂叫,吳安呆了下,四下看了看,伸手拉了幾個混頭漲腦不辨東西的秀才,推着他們,貼着牆根,混入人群中,四下散開。

陳江看着吳安瞄着四周,混入人群,很快不見了,長長鬆了口氣,回身推了把朱喜,“回去,找個……那邊吧,去那兒看着。”

朱喜在前,陳江跟着,金貴帶着幾個長隨護在四周,進了旁邊一間酒樓,二樓雅間原本都被秀才們訂了,這會兒事情一出,早就zǒuguāng,兩人挑了間視野開闊的,要了幾樣小菜,要了酒卻沒動,兩人對面,抿着茶,看着樓下的混亂。

混亂爆起的快,平息的也快,沒多大會兒,就連那張桂榜前,也一片敗落冷清,彷彿最後一陣秋風狂掃過。

“唉。”陳江這一聲嘆氣,說不上來是寬心,還是憂慮。

“那個秀才……”朱喜回頭看向金貴,金貴立刻答道:“叫吳安,說是十二三歲就中了秀才,兩浙路有名的大才子。”

“這個吳安,還會不會再鬧出什麼事兒?”朱喜看着陳江,滿腹憂慮。

“不是會不會,是肯定會。唉,這是個有膽有心的,也有急智,他這是第幾回考秋闈?”陳江回頭看向金貴問了句。

“頭一回。”金貴答的極其乾脆,“他考中秀才隔年是秋闈年,他沒考,再一回秋闈,他母親病着,還有是說他覺得他策論上不行,這一回也沒考,這是頭一回下場。”

“這是打着下場必中的主意的,唉,這心氣兒,也太高了些。”朱喜連嘆了幾口氣,搖了搖頭。

“就怕這樣才氣高的,科考這事,就算七分才,還有三分運呢。”陳江連聲嘆氣。

“讓人看着那個吳安?”朱喜看着陳江,猶猶豫豫建議道。

陳江看着他,“怎麼看?”

朱喜啞然。

“我知道你的意思。”陳江低頭看着杯子里的清茶,“這兩浙路科考,他鬧不鬧事,都是必定要一清到底的,他這鬧事,實在……唉!”

陳江一聲長嘆,“可這會兒,咱們證據都沒拿全呢,拿全證據,遞上摺子,要得了批覆,才能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娘娘委了咱們查案,可沒讓咱們先斬後奏。”

頓了頓,陳江接着道:“再說,就算能先斬後奏,這件事兒,也不到先斬後奏的份兒,吳安這樣心高氣傲,凡考必要中,凡事必要果,不合心意就由着心意肆無忌憚……”

陳江的話頓住,好一會兒,才苦笑道:“看他的運數吧。”

“嗯。”朱喜低低應了一聲。

“走吧。”再看了眼已經泠清無比的街道,陳江站了起來。

朱喜和陳江下了樓梯,兩個人都是垂着頭背着手,並肩走在街邊,一聲不響走出半條街,陳江先一聲長嘆,“老朱,你發沒發覺,跟十年前相比,我膽小謹慎了許多?”

“好象有那麼點兒。”朱喜仔細想了想,點頭。

“其實這十來年,我這日子過的,最舒心最肆意,簡直就是心意所向,全無阻礙。”陳江語調輕緩。

朱喜一個嗯字,應的很快,確實如此。

“為什麼能這樣?是因為有娘娘。”陳江接着道:“得娘娘青眼,有了這份福緣,除了盡心儘力,別的,至少不能辜負了娘娘。這會兒,不管哪裡,遞句話容易,也許遞上一句話,這一場科考大案,就消彌於無形也說不定,可是,我要是這樣,那就是辜負了娘娘。就這樣吧。趕緊回去吧,得趕緊寫個摺子,把這些事稟報給娘娘。”

陳江最後一句話,說的極其乾脆。

朱喜側頭看着他,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陳江和郭勝,以及李章恆的摺子,分了兩路,各自快馬加鞭,千里急遞進了京城。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