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到了。我門口的信箱空着。原來恨有這麼大的嘴巴。寫了那麼多封信，沒有江南月的回信，沒有林雪痕的回信，也沒有青途的回信。不認識我的人更不會給我寫信。我的信箱像一個傻瓜站在門邊，用孤獨來理解這個世界。

聖誕老人從煙囪里遞來的禮物，是不是沾上煙囪的灰塵？這個傳說太美了，連大人也想要一份這樣的禮物呢。如果大人也有禮物，我希望它是青途的信，知道青途的情況勝過於想知道下一頓碗里還有沒有米。我的回憶永遠是嶄新的。這麼多年雖然我一事無成，但是說起回憶高中時代，我肯定是最優秀的。當年我和青途坐過的書桌，如今坐着誰和誰呢？如果舊了，變成了垃圾，到哪裡能找到它們呢？

聖誕的晚上我們只有在夢中相見了。我只看到青途的一個側臉，一句對話都沒有，就那樣的滿足。通過這個夢了解到一件事，他家裡的碗櫃和我家的一模一樣，我相信這是真的。

二十三歲生日那天早晨的信箱也不無例外地空着。像一具沒有內髒的死屍。這一天上午我去醫院為孩子取小兒麻痹糖丸。我去得太早，醫生去防役站還沒有回來。我跑了四趟才取回來給孩子吃了。金寵下班去酒坊打了十斤酒。晚上金寵喝多了開始打孩子。孩子不敢吱聲，躲到我懷裡。金寵在床邊往後一仰下床並把暖氣管碰壞了。水流向外噴濺，水流很急，很有力。床上的被子很快就被淋濕了，地上汪了很多水。說是世界末日有點誇張，但是我今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而是自家人親自碰壞了暖氣管。金寵見事不妙說借管鉗子走了，很長時間也不回來。我一手用抹布堵水管的裂痕，一手用另一塊抹布擦地板。金寵走時連門都沒有關，我還得不時地用眼睛盯住孩子，怕孩子走出去。樓下男主人兩次進屋查看，我的壓力大極了。我用一隻桶放在水管下面，水滿了，金裘就把它端起來倒掉，感覺金裘一下子長大了。但是水勢無法控制住，我和金裘都處在心驚恐之中。無奈我的一隻手只好放下抹布，快步走到電話旁，拔通了老姨夫家的電話，因為他們家跟我們在一個小區，中間只隔着一棟樓，這時候求神都不如求他來得快。景憶姨夫很快就來了。老姨夫讓我找到透明膠帶，他將水管臨時纏住，但是效果並不理想。我不停地用抹布擦地板。我聽見樓下有金寵憤怒的叫罵聲。那聲音是繞着樓房來來回回移動，可以判斷出他是在樓前走來走去的，而且走的很急。後來走進屋子，罵水泵房的人去玩女人了。正巧婆婆打來電話，我和景憶姨夫無法放下手裡的活接電話，站在地當間什麼也不幹的金寵接過電話對他媽媽大吼：“我告訴你，今天要出事…..”那意思是他要跟水泵房的人拚命。婆婆帶着單位兩個男同事來了，他們讓我找手電筒。平時筒放在了高處，怕金裘玩。金裘給我搬來了凳子，我蹬着凳子翻找，金裘抓着凳子一肯離去，他擔心地說：“媽媽慢點，媽媽別摔了。他們用完手電筒亮亮拿了去過，對着天棚打開了，一束圓圓的光照在天棚上，金裘驚喜地叫道：“月亮，月亮！”我寧願嫁給一個三歲的小孩，也不願跟一個冰冷愚蠢的人過下去。水管修好了，家裡的鈔票少了一百元。大家散去前眾口一詞地說暖氣管壞了是天意，難道老天爺是個傻瓜？

轉眼進入臘月，開始為新年做準備了。每當金寵上班不在家，孩子也上了幼兒園，婆婆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讓我到她家裡去。就算她不在家，也會讓她的鄰居好友陪着我。常常是在家裡攤開紙筆沒寫幾個字，就把她的電話喊走，每次快到金裘放學才放我回家。有時候中午吃飯時我挨着景憶姨夫，在我去盛飯時婆婆就坐到我的位置，把我和景憶姨夫隔開。每次都是快到金裘放學時間才放我回家。多麼漸愧啊，我的紙筆24小時等待着我，我卻沒有多少時間陪着它們。

婆婆那個姓吳的鎮長前夫每隔一段時間來一次，每次都沒有和李大爺撞到一起，我和他小心地說著話，盡量不提他們之間不開心的話題。

元旦的早上，四個電話一個比一個緊急，婆婆催我孩子去她家。洗衣機里的窗帘還沒來得及晾，窗台上的月季還沒來得及澆水，桌上的碗筷還沒來得及收，婆婆已把我家的門鈴按響了。她進屋抱起孩子就走，從樓道進而飄回一句話，車已叫來，在樓下等着呢，快動身，別讓司機等急了。到了婆婆家，她家的屋子暖氣極熱。婆婆要給孩子脫下外衣只穿一件薄毛衫，我說不行，最少也得套件小坎肩。王玫瑰也在，她們都埋怨我給孩子穿得太多，不容分說把孩子小坎肩也脫掉，不一會孩子打噴嚏了。這一夜我們住在婆婆家裡。第二天一早婆婆又帶孩子上陽台看別人家婚禮的車隊，她家的陽台是沒有封閉的那種。吃完早飯我們一家三口回家了。夜裡孩子咳嗽了，聲音很沙啞無力。我連忙開燈，孩子蜷縮成一團，渾身抖動着。孩子發燒了。我忙抱着孩子去醫院扎了一針退燒針。夜裡我不時地要給孩子試體溫、喂溫開水、把尿。早上，我也感冒了，體溫升到38.8度，頭昏耳鳴。我只吃了兩片撲熱息痛。吃早飯時，金寵看見一隻蟑螂，我讓金寵打死它，金寵一言不發，他把菜里的一快肉放到蟑螂面前，那隻蟑螂竟不好意思吃，羞羞答答地走開了。一周後孩子的病快痊癒了，不怎麼咳嗽了，金裘不愛吃藥了，我想方設法哄他吃藥，鞏固病情，以免複發。金寵看見金裘吃藥用人哄，走過來不停地打金裘的胳膊及靠近胳膊的軀幹。後來我聽見孩子的肚子不停地咕嚕嚕響，我不顧一切地抱起孩子不讓他打下去，他憤怒地抓起，點燃後把打火機往窗台上一摔，留下一個聲響。我真恨自己為什麼生下的一個活潑聰明的小男孩，要是一隻蟑螂就好了，他能還能耐心地喂它肉，保護它回到巢穴。夜裡我摟着熟睡的孩子，淚水一滴滴淌在枕頭上，因為枕頭離眼睛最近。為什麼人傷心了就會流眼淚，也許是因為流眼淚比較省事，流汗要經過大最的運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