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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現在就是,雖然周紹文讓他給種緯解釋這前前後後的事情,可牛柳明顯猶豫了一下卻沒開口,顯然還沒想好怎麼開頭說這件事。

種緯是了解牛柳的,可正是因為這份了解,所以他對牛柳現在表現出的這種熟悉的拙嘴笨腮的樣子倒覺得很是親切。這不由得讓種緯想起了還在新兵連那會兒,眾人笑話牛柳把牛柳當成了豬肉吃的時候,他也是這副拙嘴笨腮的樣子,不然怎麼會得了“牛柳”這個外號呢!

“咱們這是去哪兒?”既然牛柳沒想好怎麼說,那種緯乾脆就直接問了出來。

種緯一問,牛柳後面的話明顯就順暢了許多,他開口答道:“咱們先去趟天海,和班長您的父母先見上一面,別讓他們二老擔心。回頭您被槍斃的消息就會傳出來,如果不提前跟他們打個招呼見一面,他們會信以為真的,那可就不好了。”

種緯注意到,牛柳在和自己說話的時候用的都是您字,顯得牛柳對種緯很是敬重。這種情況在特警團里從未出現過,那時牛柳把種緯當成他的鐵哥們,說話不是叫班長就是直呼種緯的名字,卻從未用過您字。如今分別了十多年後再相見,一個您字倒顯得生份了許多。

不過對牛柳他們的這番安排,種緯倒是覺得挺對的。如果不提前告訴自己的父母一聲,回頭法院方面通知家屬去領骨灰的通知一下,還不知道老人會被弄成什麼樣呢!再說了,自己已經三年沒和家人見面了,對家人已經不是用思念兩個字來形容了,呆會見上一下自然是應該的。

“不過……”就在種緯沉吟的時候,牛柳又補充了一句道:“班長,您只能和伯父伯母短暫的見上一會兒,也就十分鐘吧。然後咱們得去另外的一個地方,您不能回天海的家裡。”

“為什麼?”現在種緯有點明白為什麼牛柳用您來稱呼自己了,這是心裡頭覺得對自己有愧,所以才這樣的吧?

“班長,您的案子情況有些特殊,上級要求您現在脫險的消息要被封鎖一段時間,將來上級會借這個機會把您的案子查個水落石出的,所以您這個時候不方便出現在公開場合。”別看牛柳左一個您,右一個您的,嘴上說的客氣,但實際上他的神情卻是一點都沒有通融的模樣,始終是在板著臉跟種緯在說話,顯得那麼的彆扭。

“牛柳,咱們十幾年沒見面了,你變了。”種緯看到牛柳這個樣子感覺很不好,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牛柳只要說是傳達上級的命令就好了,用不要板着個臉跟他假客氣:“你左一個您,又一個您,這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你知道什麼事情就說什麼事情,能說的就說,不能說的就不說就是。如果是上級要求你做什麼,我該配合的自然會配合,你不用為難。不管接下來的情況怎麼樣,總不會比我剛才差點被人槍斃了要強吧?”

牛柳被種緯這麼一說,明顯有些尷尬難言了。看他猶豫着說不出話來,周紹文那邊發出了一聲嗤笑道:“班長,牛柳這小子就是過得太小心了,一門心思的想往上爬,現在活得小心翼翼的,跟個三孫子似的。”

“閉嘴!開好你的車。”聽到周紹文這麼說他,牛柳不滿的呵斥了周紹文一句道。

“班長,說實話吧,我挺佩服你的,又覺得挺對不起你的。”牛柳這回再說話的時候,您字已經消失了:“你知道嗎?你辦了個天大的案子,根據你提供的那材料,組織上發現了一批問題官員。可是因為這些貪官的勢力比較大,而且又同氣連枝,所以上級也不好一下子把他們都抓了,所以就不得不耽擱了下來。甚至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上級還不得不拿你做餌,就為了能把對方更大的大魚給引出來。正因為這樣,才讓班長你在看守所裡面呆了整整三年出頭。你相信我們才把那些材料寄給我們,可我們辜負了你……”

說到最後,牛柳的聲音越來越小,而且還充滿了愧疚感,顯然是為種緯在看守所里呆的這三年很是自責。

聽到牛柳這樣說,種緯很是沉默了一會兒。要說他不對這件事有意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在看守所里住了三年多,像頭困獸似的被困在監舍里,忍受着各種鄙視和白眼,失去了自由,甚至還要體驗被人拉上刑場打靶的感覺,任誰心裡也不會好受。

可是牛柳不是也說了么?這個事情不是牛柳能夠決定的,而是他的上級決定的。實際上種緯知道,以這件事情之大根本就不是牛柳的直接上級就能決定的。說不定牛柳的上級的上級,那些更大的,職權更高的領導人都介入了。而且這個案子如果真的好辦的話,也絕對不會拖了這麼久,讓他承受這麼多他本不該承受的東西。

可他生氣也好,憤怒也好,又能怎麼樣?事情該發生的已經都發生過了,他還能說什麼?畢竟他還活着。事情就是這樣,一旦人真正的經歷的一次生死,一切事情似乎反倒放得開了。

種緯現在有點理解自己的父親和王春生那樣的人了。王春生到天海後寧肯採取一些不太規矩的手段,也要讓那些犧牲戰友的遺孤們過的好一些。而自己的父親在知道他當初的錯誤作戰計劃造成的惡果之後,終生都對自己嚴格要求,絕不肯在任何一件小事上行錯踏偏。這都是在經歷了生死之後,以他們各自的性格和環境做出的選擇,而至於他們自己的利益,卻被他們放到了一邊。

而且自己被判死刑這件事,似乎一直在上級的重要關照之內。之前吳師傅和凌薇曾經來看過種緯,彼時凌薇已經沒有了國安的身份,吳師傅更是閑雲野鶴一般的人物,又怎麼能越過重重阻礙來看自己呢?這分明是受到了特殊的關照的。

另外吳師傅在見種緯的時候還說過幾句話,當時種緯沒想明白是什麼意思,現在想來就是吳師傅在暗示他的。比如:“再忍忍吧,快有結果了……”“過後會有些波折的,但結果應該不會太差……”“今後不管有什麼事,你就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要被外界的事情干擾……”

這些話雖然有些模糊,但已經告訴種緯他的案子雖然有些波折,但結果肯定是好的。只是種緯現在才回想起來,這讓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悟性還真是有些差。吳師傅能穿過重重阻礙來見自己,自然是個身份和背景都很特殊的人,偏偏自己還沒重視他的話,弄得個心驚膽戰,庸人自擾的結果。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講,種緯沒想明白這件事也好,因為這也許才會讓他的反應和表演更加的真實。畢竟一個真的死刑犯和偽裝出來的死刑犯,在本質上還是有較大的差距和不同的。現在種緯生命中的這個劫過去了,之後應該就會是坦途了吧?

“牛柳,你不用這樣。不管怎麼說,你該做的事情已經做了,我的結果還不錯。估計這件事情過去以後,我也算苦盡甘來了吧?眼下我的確受了不少的苦,誰知道將來我會不會因禍得福呢?”種緯嘴上雖然說的洒脫,但對一個剛剛僥倖逃過了一次死刑的人,那是從內心深處都洒脫不出來的。

“班長,雖然你能這麼說,可我還是……”牛柳聽到種緯這麼說,卻沒有半分輕鬆的意思:“我知道這件事不能完全怪我們,可是一想到我們辜負了你的信任,這幾年我心裡就不得勁兒!”

“你們?是你和紹文么?還有其他人么?”種緯實際上心裡很關心這個問題,他很想知道自己身陷囹圄之後到底誰幫了自己,他之前布下的後招到底起作用沒用,他信任的那些人是不是選對了。

“是,我們,我們好多人都往上反應這個情況了。”牛柳自然明白種緯問的是什麼,他偏了偏頭道:“除了我們兩個往上彙報了之外,還有高連長也往上反應了。後來看上面沒動靜,他直接去找的咱們老團長。老團長那個時候都轉業了,可老團長知道這個事兒之後愣跑回軍區去找人了。還有小黑,這傢伙要說也是挺夠意思,挺講良心的。他沒少為了您的事兒託人找關係,後來還真有領導答應他了,後來那一系的領導還真幫了他不少的忙。”

“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做生意的,是你們天海人,好像是開的什麼物業公司?不過我們沒見過那個人,只聽過一耳朵。還有……”說到最後,牛柳忽然有點卡殼了,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還有國排長,不過國排長因為犯錯誤被雙規了,但他在交待自己的案子的時候,還是把這件事給說出來了。還有左排長,還有扎克,他們都跟上級彙報過這個材料的事情。”

“國排長雙規了?”種緯一聽國排長出了事,忙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