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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個兵挺能折騰啊!”團長袁以剛象說閑話似的對特一連連長道:“這傢伙要再不放出去,過幾天還不得把團部給拆了!”

一連長高俊嶺囁了下牙花,認真表態道:“訓練絕對的尖子,以前一直挺讓人放心,誰知道這次怎麼……”

“放鬆了唄!”三連長插言道:“這帶兵啊,不能光看兵的水平,還要看主官。好兵沒有好官帶,興許就糟踐了。哎,要不給我得了,我帶半年,甭管什麼**兵都給你帶出個樣來!”

“邊,邊,邊氣……”高俊嶺不滿地斜了三連長許志利一眼,對當著自己面就挖牆角的三連長嗤之以鼻:“哪都有你!”

三連長許志利對高連長的斥責不以為忤,繼續呲着牙保持着欠抽的微笑。他當然知道這個兵自己挖不過來,不過能給老對頭添點堵也不錯。

如果種緯在現場,而且認真分辨三連長的口音,就能認出這個三連長就是曾在禁閉室門口讚歎過自己的人。

“那個蒙古人怎樣了?”政委王坤沒在意兩個連長鬥法的事情,問起了事情的發展情況。

“安排連里的兩個兵陪着呢,有一個也是蒙古族的,叫巴力扎爾……說”着話轉向團長:“您應該記得,就是前年您挖來的那個。”

“哦,記得,那傢伙,壯得跟牛似的,可惜不會騎馬。”團長袁以剛想了想,點點頭道。

“好~~,那傢伙,那體格,一般的馬還載他還真廢勁。”軍馬連連長唐勇插話道。

一看要跑題,政委輕輕用筆敲了敲桌子,把話題又拉了回來,繼續問一連長高俊嶺道:“有什麼新情況嗎?“

“還行,頭兩天不能說話,這兩天慢慢能交流了。也能自己吃流食了。“一連長答道。

沉默……

這件事和其他在場軍官沒什麼關係,也也只能跟着一起沉默。

唯有特一連連長高俊嶺目光在兩位上司臉上逡巡着,等着團長和政委發話。

“咋樣?”政委王坤問團長道。

“這……這事兒我不擅長,你看着來吧。”團長袁以剛把皮球踢給了政委,不過最後卻加上了半句:“差不多……”

“先放幾天吧!”不等團長袁以剛把話說完,政委直接下了定語。他知道,以團長護犢子的毛病,對種緯這樣的兵是一點也狠不起來,恨不得馬上放出來才好。可他作為政委,有些原則卻需要他來把握。

種緯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走向何方,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繼續練下去。偶爾,他會跳起來用手扒住高高的通氣窗上的鐵條向訓練場上張望。被硬生生的憋了幾天,他這才體會到了自由的重要。

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

一般情況下,禁閉沒有超過七天的。到了日子不管是犯了什麼事,或打或罰,總得該有個說法了。

種緯也在心理告誡自己要沉住氣,做好思想準備。可他畢竟還是個剛過十八歲生日不久的年輕人,心態和處世經驗遠未成熟。幾天的禁閉下來,表面還在堅持訓練,實際上心理早就長草了。

起床號已經吹響,再過一會兒各連就會集合,然後就是每天雷打不動的五公里……

嘟~~嘟~~

種緯在窗口趴了好一會兒,直到累了才下來,就在他準備開始自己一天的訓練的時候,營房方向似乎隱約傳來了急促的哨聲。

搞什麼?緊急集合?各連才剛起,這時候緊急集合幹嘛?

種緯再次攀上窗口,努力側着頭向營房一側張望,試圖看到點什麼。可營房和團部大樓並排,他又怎麼可能看到180度的方向?他只能從聲音上聽出,整個營區似乎都動了起來,先是營房門前集合,接着團部樓下的汽車也發動了。很快,汽車連方向傳來東風大卡車隆隆的發動機引擎聲。

不一會兒,團部大樓里傳出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接着幾輛汽車發動離開。有的直接去了營門口,有的直接開向營房方向。接着,一隊東風軍用大卡車揚起一團團灰塵,向營房門口開過去。

緊急拉動?演習?還是出任務?種緯只能胡猜一氣。

胳膊又堅持不住了,種緯只好再次從窗口滑下來,背靠牆坐在地上,心裡的落寞無以復加。以往,自己肯定是隊列里的一員,如今自己只能像頭籠中困獸這樣被關在這裡,根本沒人想起。

陡然之間,沉寂了很久的團部大樓走廊里,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着是幾人快速對話的聲音,然後腳步聲直奔禁閉室而來。

鑰匙聲音響起,門鎖傳來轉動的聲音……

被寂寞得狠了的種緯激動了起來,這是有轉機了?

“種緯!”“班長!”

兩聲呼喚,像兩把無形的鑰匙,打開了種緯的心門。悶在禁閉室的時候,種緯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出禁閉室時應該做出的種種表現,解脫,淡定,謙虛,恭順……一切一切都設想了。可他萬萬沒想到此刻自己的心情竟然如同被放飛的鳥兒一般,似乎真的恨不能要馬上飛起來。

來接自己的是班長韓旭和同年的戰友牛柳,另兩個人一個似乎是政治處的一個幹事,一個則是團部的公務員。

“種緯,你們連今天有緊急任務,具體的就不和你多說了。希望你好好表現,別再回來了!”政治幹事一臉正色地對種緯道。

“是!”種緯剛應答完,就被班長和牛柳匆匆擁出了禁閉室,從團部急吼吼地往外跑。

直到這時,種緯才注意到班長和牛柳都背着槍,牛柳更是背着兩支。

“班長,這是你的!”牛柳一邊跑一邊把其中的一支塞給種緯。

這裡需要解釋一下,牛柳嘴裡的班長並不是指韓旭,而是指種緯。因為種緯在新兵連里表現得太過優秀,早早地就被提拔成了新兵班長。雖然這個班長的銜頭根本就是什麼也不算,但同在一個新兵班裡出來的戰友們叫習慣了,也就成了種緯的外號。

等種緯分配到了特一連,曾經還有老兵置疑過新兵們的這種叫法,但隨着種緯各方面實力慢慢展現出來,也就沒人再糾纏這個問題了。畢竟部隊是一個以實力為尊的地方,只要你表現得足夠好,你自然會得到你應得的。

至於牛柳,這也不是個正經名字,也是一個外號。

牛柳的本名叫牛一兵。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是個自小就和軍營有緣的傢伙,事實也確是如此。牛柳出身於膠東農村,和種緯一樣自幼家境較差,從小也立下了當兵參軍考軍校的理想。

至於牛柳這個外號,可以說是既搞笑又辛酸。

九十年代初,人們的肉食還是偏少的。種緯這撥新兵剛到新兵連,第一頓飯吃得着實不錯。有意無意的,特警團的大廚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征服和安定這些新兵們緊張的情緒。

這些新兵大多出身農村,家境大多都一般般。乍一看到飯桌上汪着油的肉菜,個個都有種來對了地方的感覺。大家誰也別看不起誰,開造!那吃相就別提了,連首長說的什麼都沒幾個人聽清。

一頓飯吃完,新兵個個吃的小肚兒溜圓,對特警團的伙食心滿意足。閑下來聊天的當口,彼時還叫牛一兵的牛柳說了句:“那豬肉炒辣子真好吃,肉嫩,有嚼頭。”

“豬肉?”同班一個相對有點見識的兵疑惑了,三問兩問,這個兵誇張的笑了起來:“那哪是豬肉?是牛柳好吧?你還姓牛吶,連牛肉都沒吃過!”

新兵們家境一般,種緯相信在場的人絕對有八成都沒吃過牛肉,更不知道牛柳是什麼,但這並不妨礙大家一起對牛一兵表現出鄙視和嬉笑的神情。打那以後,牛一兵的名字沒人叫了,取而代之的就是——牛柳!

好在新兵連的兵們幾乎都有外號,一群只能算得上是離家少年的新兵們誰也不在意這個。牛柳本人也是沉默寡言,不招惹什麼麻煩事的性子,牛柳這個外號就這麼叫了下來。

從新兵連時就在一個班,下到連隊還是到同一個班,種緯和牛柳的感情當然不錯。

跟着班長和牛柳一邊往外跑,種緯還是忍不住問牛柳道:“我那事咋樣了?”

“先別問了,趕緊上車了。”跑在前面的班長韓旭打斷了種的問話。

種緯回過頭來往前一望,這才發現十幾輛東風軍車正隆隆的駛出營區。團部側面的大道上,一輛從營區方向拐出來的卡車正停在那裡,汽車兵腳下的油門還在一腳一腳的踩着,汽車引擎不滿地嘯叫着,似乎在催促着徒步奔跑的三人。

見此情景,種緯也知道不是說話的時候。緊跑幾步,在車上戰友的幫助下翻上了卡車後廂。隨着有人拍窗通知,汽車兵一腳油門狠狠踩下,車裡的兵們猛地往車後一坐,東風軍卡一下子就竄了出去。

對於軍車這種搖土豆的駕駛方式,兵們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今天,這車開的似乎格外的猛,哪怕兵們習地而坐,也被汽車駛出營門那一個甩尾弄得擠做了一團。一些老兵也忍不住嘴裡咕噥一句,低聲咒罵著什麼。

等大家互相扶持着坐好,種緯又把目光落到了班長韓旭的身上。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什麼。”禁不住種緯近乎哀求的目光,班長韓旭嘆了口氣道:“就是剛才得到命令讓去接你的時候,聽見連長跟排長說了句‘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