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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明帝長身而起:“走。去清忠殿。”

綠春連連答應着,小聲急命旁邊的小內侍:“庫里去看,什麼好拿什麼,趕緊的!”

建明帝一言不發,只管大步出了御書房。

從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落地,建明帝就立即下旨,他要親自撫育大皇子。那時還年輕的皇帝陛下,每日里對着一個哇哇哭的嬰兒已經夠煩了,哪裡還有心思再去看二皇子?

後來,兩位皇子的周歲宴上,二皇子的乳母嬤嬤不慎將他掉進了太液池,撈上來後大病了一場,幾乎丟了性命。雖說最後救了回來,卻跛了一隻腳,且一直體弱多病。

二皇子在清忠殿天天養病,很少往建明帝跟前湊。

而建明帝天天忙着國家大事,也沒什麼工夫想得起來去看望次子。

所以,兩父子的關係,委實算不得親近。

外頭盛傳二皇子陰詭,建明帝不是不知道,卻不以為然。在他眼裡,不過是因為這孩子跛足後自卑,又多病,所以不太愛出門,才漸漸地以訛傳訛,有了這個壞名聲。

只是,他懶得去花力氣糾正罷了。

那又不是太子……

才出正月,清忠殿因離太液池近,所以顯得格外陰冷。

建明帝一進大殿,便皺了眉頭:“地龍呢?這樣早就停了?二郎的腿最懼寒,皇后不管嗎?”

綠春喏喏,不敢做聲。

說話間,二皇子秦焓已經從殿里奔了出來,驚詫莫名:“父皇,您怎麼來了?”

見他嫻熟地大禮跪拜了下去,建明帝連忙彎腰伸手把他攙了起來:“焓兒不要多禮。為父今日不那麼忙,聽說你也在宮裡,就來瞧瞧你。在做什麼呢?”

秦焓感動莫名,眼圈兒一紅,忙別開臉,一歪一歪着身子,請建明帝入內:“太傅告假,兒臣閑着無聊;剛跟三弟把沈老師留給他的題目要了過來,自己胡亂塗一塗。”

建明帝嗯了一聲,進了門,信手拿了桌子上的文稿,低頭掃了一眼;忽然有了興趣,索性在桌邊坐了下來,仔仔細細地看完,又驚又喜,笑着看向站在旁邊惴惴不安的秦焓:“原來焓兒的文章做得這樣好。父皇之前竟沒有發現這個。”

秦焓明顯激動起來,臉上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兒臣亂寫的,很多都是……太傅常說兒臣大放厥詞……”

建明帝呵呵地笑着,站起來有些生硬地攜了兒子的手,拽着他去了茶案坐下,噓寒問暖,又命綠春:“哦,給焓兒的東西搬來了沒有?”

綠春陪笑着彎腰:“陛下賜的東西多,奴婢們得一樣一樣地找,剛剛才搬進了清忠殿。不如,陛下帶着二殿下去瞧瞧?”

建明帝剛想站起來,扭頭看了一眼秦焓的腿,又重新坐好,不耐煩道:“朕正喝着茶,懶得動。你讓他們搬進來就是。”

綠春懊惱地低頭稱是。

一一看過了賞賜的東西,秦焓感激涕零。

建明帝又勉勵幾句,站了起來,拍拍他肩:“朕今日跟太后說好了過去用膳,跟她老人家商議一下,春暖了就讓你安福姐姐和姐夫去荊州的事情。你自己用功罷。”

秦焓吃了一驚,費力地扶着茶案也站了起來:“去荊州?做什麼?”

建明帝不在意地往外走:“她在京里也是胡鬧,不如去封地上作威作福罷了。朕看不見,也能少生幾回氣,多活幾年!”

秦焓的腳步停了一停,嘆了口氣,重又一歪一歪地跟在建明帝身後送他出去:“安福姐姐是被母后寵大的,這一走……兒臣還記得,小時候別說兒臣和三弟了,便是太子大兄,也被她打過不知道多少回……”

建明帝沒有做聲,一徑去了。

一個內侍從內室轉了出來,低聲問道:“陛下這是來,安撫殿下的?”

秦焓的表情陰鬱下來,片刻,換成了一向的清風淡月:“總歸,我不是皇后娘娘的兒子,也還是他的兒子。新羅國不是說,五月里就送公主過來了么?”

內侍抬頭,眉清目秀,桃花雙眸:“那最遲三月間,殿下就能出宮開府了!”

秦焓嗯了一聲,輕輕地握了握拳,忽然自嘲一笑:“也不知道,我這個好父皇,會把誰給了我做長史!”

內侍輕輕翹了翹嘴角,低聲道:“管他呢……”

又過了七天,建明帝派了一隊侍衛,“護送”着安福大公主和竺容與去了荊州封地。

邵皇后在宮裡哭得死過去幾回,建明帝也沒搭理她。

其實邵皇后不知道,早在安福公主等出發去荊州之前,建明帝一道聖旨,八百里加急,傳去了班夫人的娘家。

這道旨意寫得非常清楚。

安福大公主損了身子,不會生養。所以封了班夫人的娘家侄女為郡主,賜與駙馬竺容與為平妻,即日出發,直接去荊州完婚。

後來這位班氏的郡主,結結實實地給竺容與生了三男三女,令竺容與終於把一腔心思從安福公主身上移了開去。

不提。

……

……

去了大慈恩寺跪經的秦,不知為何便想起了上回來時,曾經在那所小院里飲過的茶。

寺中的僧人們也給他呈了上好的茶來,可就是沏不出那日的甘甜鮮美味道來。

秦饞的抓心撓肝的,喝命雲聲:“你去紅雲寺看看百泉師兄在不在?讓他來給我煮茶!”

雲聲去了一回,愁眉苦臉地回來:“百泉師父不知道雲遊去了哪裡,屬下抓了方丈大師問,他都不知道。”

風色在旁邊木愣愣地出主意:“不如去上回那個院子吧?殿下不是極愛那位湛心大師的茶湯么?”

雲聲眨眨眼,便去看秦。

秦苦着臉:“父皇好似不喜歡我們去見那個人。周表哥不是回家也被姑祖母罰了么?我好容易才出來玩玩,可不想因為這個挨揍。”

雲聲轉了轉眼珠兒,笑道:“不如我去請詹先生和章先生來寺里吧?殿下跟他們談談說說的,就把茶湯那回事忘了!”

嗯?這個主意好!

秦精神大振,忙揮手令他:“快去快去!我還得再跪兩天,若是這樣饞下去,必會違逆了父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