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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信誨回到家已經是骨瘦如柴,進門就一疊聲要吃的。

老鮑氏忙命人先給他端了溫水來喝了,又勸:“先洗洗,廚下的飯食都冷着呢。”

沈信誨一頭扎進熱水大浴桶里,狠狠地洗了個澡。擦背時卻一聲叫不到蓮姨娘,二聲叫不到桃姨娘,卻也懶得發脾氣,直接命:“叫品紅來替我擦背洗髮。”

可品紅卻不肯來,只管抱着沈佩不撒手,紅着臉吩咐道:“叫桃姨娘身邊的丫頭過去就是。”

如今這府里,除了桃姨娘說了算,就是品紅的話管用。

仆下們不敢違逆,只得死活拉了伺候夭桃的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關進了浴房。

小丫頭戰戰兢兢地伺候着沈信誨洗澡,卻發現如今這位爺的確已經又累又餓,放了心,又陪着小心討好他:“我們姨娘聽見爺進門傳食水,抹着眼淚親自去廚下洗手給您做飯去了。”

沈信誨心裡舒坦了一些,哼着問:“蓮姨娘呢?”

“病了,挺重的。家裡沒錢抓藥。她娘家人說要贖了出去。老太太就允了。”小丫頭言簡意賅。

“怎麼會沒錢抓藥?”沈信誨皺起了眉頭,“我走時留了錢的。何況崇賢坊那邊難道還不肯幫幾個葯錢么?”

小丫頭咬了咬唇,搖頭低聲道:“那些事兒,婢子們就不知道了……爺一會兒問老太太吧。她老人家去崇賢坊只帶着品紅。”

沈信誨有些不高興了:“錢能比佩姐兒還重要了?蓮姨娘好歹是佩姐兒的娘,怎麼能這樣隨便就放出去呢?便死也該死在家裡。賣了她,佩姐兒擱在誰名下呢?我娘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嘩啦一聲從水裡出來,換了乾淨衣裳到了外頭,直直地問老鮑氏:“蓮姨娘回娘家之後是死是活?”

老鮑氏茫然:“都贖了身了,跟咱們還有甚麼關係?”

“她是佩姐兒的娘!如今我又沒個正妻,你讓誰來教導佩姐兒呢?夭桃嗎?她先前不過是個丫頭,佩姐兒對她呼喝支使了這麼多年,忽然要聽她的話那對味兒嗎?!”

沈信誨看着老鮑氏,第一次覺得他娘簡直就是個蠢貨。

品紅在一邊不做聲。

沈佩被他這一句話說得淚水落了下來,過去行了禮,拉着他的袖子,怯生生地喊爹爹。

“佩姐兒別怕。爹爹使人去問。”沈信誨不理老鮑氏的嗔怪,且抱了女兒安慰。

夭桃端着大食盤走了進來,還作勢擦着汗:“爺,妾身親手做的,您快趁熱吃!”

一看食盤裡頭,一碗炖牛R、一碗炖J蛋羹,還有一大海碗熱氣騰騰的青菜湯餅。

沈信誨二話不說,拉開架勢風捲殘雲吃了個精光。最後連青菜湯餅的麵湯都喝凈了。

老鮑氏拿着手絹擦眼淚:“我的兒,怎麼就餓成了這個樣子!”

說到這件事,沈信誨卻沉默了下去,閉口不語。

夭桃彎了彎嘴角,輕蔑地瞥過老鮑氏,嬌聲道:“看着爺就累壞了,不如先睡一覺歇歇罷?”

沈信誨點頭,命人:“去打聽蓮姨娘。”站起來又拍拍沈佩的頭:“你且先自己住在自己院子里。跟着的R娘丫頭不好了,誰也別找,直接來告訴爹爹。”

沈佩哭着謝他。

聽得沈信誨心頭火起,Y沉了臉:“我如今就這麼一個女兒了,難道這個家還有人敢怎麼著你不成?”說著,眼中厲色閃過。

夭桃在旁邊放鬆地甩着帕子,對眾人集中過來的目光視而不見。

老鮑氏悻悻,索性甩手回房。品紅趕緊跟上。

沈信誨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來砸門:“沈爺可在?”

下人飛跑去稟報,沈信誨忙讓請進來,自己梳洗了穿衣去見。

卻是個不認得的人:“聽說沈爺從上黨得了大功勞,帶了好東西回來。小人是西街當鋪的掌柜,特意來問問,那些東西可要出手?”

沈信誨氣得一把揪着那人的脖領子,就想揮拳:“你這混賬!敢來誣陷我?!”

那人的力氣卻大得很,掰着沈信誨的手指頭把他推到一邊:“沈爺,我這可是好意!你得了好東西的風聲昨兒下晚已經傳遍了!若是不趕緊出手,讓你們刑部的上官知道了,我怕你就再也出不了手,而且,會成了賊贓!”

沈信誨手一抖:“傳遍了?!”

“可不是?都說你沈爺能伸能屈忍辱負重,被賊子們擄去,竟能熬到最後逃出來不算,還能帶着人回去一舉剿了那些賊!您這是有大能耐的。那賊窩裡那麼多的好東西,就您這脾氣性子,您若是不順手牽羊點子上好的,那可是一個信的人都沒有!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笑得猖狂。

沈信誨卻臉色蒼白起來,咬了咬,一跺腳,又拽着他進了屋門:“你這話從誰那裡聽來的?”

“這個沈爺就別管了!您現如今自己個兒的窩贓嫌疑都還洗不清,您恐怕也沒膽量抓了我去衙門法辦吧?”那人一臉的無賴。

“東西我的確拿了兩件。你開價。”沈信誨狠着心跺腳。

那人笑了笑,眼中閃過Y霾:“我要的可不是兩件,我要的是全部。”

“我一共就拿了兩件!真就兩件!”沈信誨爭辯,“我所有的東西都被搜走,身上也沒什麼可藏東西的地方,所以只拿了一隻戒指一顆石頭。”

那人笑着伸手出來:“那我也得先驗貨。”

沈信誨狠狠地瞪着他半晌,伸手從貼身的內衣兜里掏摸了半天,才掏出來一隻罕見的拇指大小的金剛石戒指,和一枚看起來很普通的琉璃印章。

那人瞟了那戒指一眼,徑直從他手心裡撿了印章,仔仔細細地看。

沈信誨緊緊地盯着他的臉,卻一絲波動都沒看出來:“怎樣?多少錢?”

“加起來,一百貫。”那人的口氣隨便得很。頓一頓,又惋惜道:“沈爺,你可真沒福氣。那可是賊窩,您怎麼能只弄到這麼點兒東西呢?”

沈信誨大驚失色:“胡說!那人告訴我,這兩樣至少值一個三進的大宅子!”

“沈爺,這個話,是誰告訴你的?”

當鋪掌柜把那印章狠狠地扣在掌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信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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