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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竟然是晉王和威國公世子,還有此前來過家裡的那個錦衣衛指揮僉事!

陳瀾聽清楚這些話的時候,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鎮定了下來。見紅螺和沁芳匆匆忙忙出了屋子,她情知就是這會兒蘇木胡椒帶着那些家丁親隨過來,也決計會被擋在精舍外頭,忍不住眉頭緊皺,旋即就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

“姐,那邊既然傳了話,咱們究竟去不去?算起來,晉王也是咱們的表姐夫。”

“表姐夫?你別忘了,當日就是晉王妃出嫁後回門,韓國公府也是大開中門跪拜迎接,更不用說我們這些隔一層的親戚了。敘家禮自然是表姐夫,但敘國禮,便是君臣有別。”

想起陳冰那一回嚷嚷表姐夫時,朱氏的勃然色變和那些訓斥,陳瀾不禁心中冷笑。要知道,先頭的陽寧侯陳永姬妾無數,卻只有一個嫡女嫁入了韓國公府,於是才有了晉王妃。可侯府那些庶女呢?嫁的好的許了那些沒出息的勛貴庶子,勉強也能讓人稱一聲太太奶奶。嫁的不好的則是只世襲了祖上軍職自身卻只能混一個閑職的小軍官,甚至要舉債度日。

那些婚事全都是朱氏做主,先頭的陽寧侯陳永絲毫也不曾過問。所以,別看朱氏疼愛孫女是遠近聞名的,相比作為嫡親外孫女的晉王妃,這親疏遠近不問自知。

見陳衍愣在那裡沒做聲,她略一思忖便沖沁芳紅螺問道,“剛剛那位公公來傳話的時候,你們可瞧見了,跟着晉王進了這兒來的有多少人?可曾讓外人迴避了?”

“除了智永大師,還有好些人,其中許是有威國公世子和那位楊指揮,似乎還有幾位清客幕僚之類的儒生,我剛剛聽他們說要賞花賦詩,別的護衛親隨都守在外面。”

入鄉隨俗,陳瀾深知這年頭對女子最是嚴苛,稍有行止差錯便是萬劫不復,更何況她眼下和陳衍在侯府中無依無靠,更是不能輕易犯錯。況且,今日之事十有八九出自別人設計,她不得不多長一個心眼。此時聽說外頭晉王竟是把清客之流都帶了進來,她立刻便做出了決定。轉身看着陳衍,她便開口說道:“四弟,待會你一個人過去。”

陳衍吃了一驚,滿臉的茫然:“姐,你不去?”

“男女有別,如果我和你一道去,威國公世子和其他人一併迴避了也就算了,若是他們不迴避,傳揚開去,說什麼閑話的都有。你只需說我原本該去相見,可剛剛一圈下來支撐不住,已經躺下了。記住,到了他們面前,無論晉王殿下,還是威國公世子,亦或是那位楊指揮,你無需刻意表現什麼,只要拿出你平日在學堂那些做派來。”

“可是,只要我表現得好些,興許......”

情知陳衍星星念念只惦記着陽寧侯的爵位,陳瀾不禁懷疑,是自幼父母雙亡的窘境把這小傢伙逼到了這個份上,還是從前的她也常常灌輸這一條。但此時此刻,她只能伸手壓在那已經頗為結實的肩頭,臉色比之前更加鄭重其事。

“把心放正些!你得記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陽寧侯的爵位究竟如何,是朝廷決定的,是皇上決定的,你就是一千一萬的努力,也抗不了那一句天憲!我上次怎麼告誡你的?不要幸災樂禍,也不要一心以為這是機會,得記着眼下是陳家的一大危機,事情究竟如何還沒個准。晉王他們都是比你年長的人,斗心機你鬥不過他們,在他們面前何妨老實敦厚一些?就是他們問起,你也不要說你二伯父的不是,畢竟那是你的尊長......”

她也顧不得陳衍是不是記得住那麼多,只是一個勁地灌輸着自己眼下能想到的一切道理。倘若今次來的只有晉王,陳衍表現稍有差池也不打緊,可偏偏還有威國公世子和那個錦衣衛的楊進周,天知道陳衍的每一句話會不會被人掰碎了琢磨。

好在陳衍終究還識大體,雖說陳瀾情急之下有些話說得未免沒條理,但他還是聽明白了。見陳瀾那種極其鄭重其事的表情,他終於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我一個人去。”

陳瀾本想再挑上一個丫頭跟着,可看看滿臉懼色的沁芳和芸兒,再看看死死咬着嘴唇的紅螺,她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那些貴人從來就不把奴婢當人,萬一又看中了丫頭當場要人,她上哪兒去找理由回絕?於是,眼看着陳衍整理好衣裳走出門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吩咐三個丫頭去服侍自己躺下。

三個丫頭往日各有各的心思,尤其是芸兒牙尖嘴利,沒事總喜歡和人拌兩句嘴,可這會兒也是一聲不吭,沉默寡言的沁芳就更不用說了。而紅螺給陳瀾蓋了條薄毯子,見她靠在那兒只是獃獃的,便低聲勸慰道:“小姐放心,四少爺必然會遵照您的吩咐,不會有什麼事的。”

“今天沒什麼事,明天呢?”

陳瀾淡淡地答了一句,見紅螺一愣,她便沒有再說話。

屋子裡點着檀香,擺設雖簡單,卻極其舒適,底下甚至還通着地龍。此時陳瀾斜倚在這床上,只穿着貼身小襖蓋了一條薄毯子,卻絲毫沒覺得寒冷,額頭上反而還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今天在寺里轉了一圈求神拜佛,她原本就已經累了,可就是再困,之前撞着了這麼兩撥意義不明的人,她又哪裡敢合眼,只能勉強歪在那兒想心事。

要在這麼一個陌生的時代掙扎求存,實在是太難了,真不知道本朝的那位太祖是如何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而就是這樣一個開創王朝的人,既然費盡心機留下了那樣的文字,足可證晚年過得絕不愉快,只可惜關於那一時期的書竟是極少......而她,眼下的她該怎麼做?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就漸漸合了起來。迷糊之間,她突然聽到外間傳來了一陣叩門聲,她一個激靈驚覺過來,正要坐起身,卻聽到了門口傳來兩個絕不尋常的字眼,於是忙又合上眼睛裝睡。果然,只是一會兒,她就聽見一陣腳步聲漸漸近了,最後停在了床前。就當她以為來人會掀開帳子的時候,她又聽見了紅螺低低的聲音。

“公公,我家小姐確實是睡了。”

“喲,看來還真是睡了。咳,都是我家殿下不放心,一定打發我來看看。想來也是,年前才傷了身子,這會兒大冷天又出來祭拜,眼下支撐不住也不奇怪。你且告訴你家小姐,就說四少爺舉止端方,殿下很是讚賞,威國公世子還邀了四少爺去他家裡做客。只不過,你家小姐要真為弟弟着想,自個也得多多用心,可惜了今天這麼好的機會......”

那嘟囔的聲音漸漸小了,隨即腳步聲漸漸遠去,躺在床上的陳瀾只覺得一顆心漸漸下沉。此時此刻,她已然確定今天晉王一行來這兒並不是湊巧,而這個太監特意來這裡查看,也並不是什麼單純的來看看,那番話只怕沖她來的意味居多,卻不知道這個太監的言語中有晉王妃的暗示,還是也有那位晉王的意思。

陳瀾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睜開了眼睛。她和陳衍的處境確實艱難,她能用的籌碼也確實極少,但這並不意味着她就會聽憑別人安排她的人生。什麼都不做就此認命,她從不是這樣的人!

“小姐,小姐!”

外頭傳來的低呼一下子傳入了她的耳中,她定了定神答應一聲,這時帳子才拉開了一條縫,探進腦袋來的恰是芸兒。她輕輕吐了吐舌頭,這才低聲說:“沁芳姐姐把人送出去了,那位公公說話陰陽怪氣,聽着寒津津的......小姐放心,他沒拉開過帳子。”

陳瀾疲憊地點了點頭,得知陳衍還沒回來,心中更是焦心。見芸兒手腳麻利地掛起了帳子,又扶起她半坐着,隨即去倒了水送來,她便低聲問道:“芸兒,你可知道,晉王如今有幾個子女?”

芸兒往後頭瞧了一眼,見並沒有外人在,便坐近了些,又湊上去低聲說:“晉王統共就一個兒子,兩個女兒。晉王妃這幾年又是求神又是拜佛,單老太太給找去的藥方子就有幾十張,可偏生什麼動靜都沒有。據說她大度得很,陪嫁丫頭給晉王殿下收房的就有四個,王府中包括剛去的珍瓏,其餘開臉的丫頭也多得很,只真正有名分的還只是年前冊封了夫人抬進王府的那兩位,其餘的都不過婢妾罷了......”

“說來也怪了,殿下的身體健壯,王妃據說小時候還練過武,也是好底子,可偏生到如今就一個女兒。幸好王府的庶長子生母身份太低,還是養在王妃跟前,那兩位夫人也沒動靜,否則王妃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陳瀾平日偶爾還嫌芸兒話多,可這會兒聽着那絮絮叨叨卻極其詳盡的言語,她卻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慶幸來。若不是今天遇着這麼一遭,那個太監又自作聰明留下那麼一番話,芸兒又是貨真價實的包打聽,只怕她得到事到臨頭才會有反應,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就在她仔仔細細琢磨着這些話的時候,就只見門口嘎吱一聲,緊跟着,陳衍就興沖沖地撞開門帘沖了進來。只見他跑到床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笑嘻嘻地向陳瀾展示着手中的一大堆東西。

“姐,你看,這個荷包是晉王給的金銀錁子,純把我當小孩子了。這是威國公世子送我的摺扇,說扇面是聖手劉的墨跡。這是楊大人送的匕首,嘿,楊大人說是羊角匕!”

看着面前這一堆東西,又見陳衍臉上表情自然,陳瀾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還是沒準的事情,何必現在就對他說?因而,她便收起了倦色,故作好奇地問着今日的經過,直到陳衍說了剛剛見人的情形,她才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看來,那三個人終究不是一路的!

ps:不見之後是啥,大家猜猜^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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