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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柳居的房子比從前的芳菲館寬敞許多,而且又和姐姐毗鄰而居,這原本是陳衍最高興的事,可自打那一日從杜府祝壽回來,陳衍卻突然變得煩躁了起來。前時已經漸漸改了的暴躁脾氣漸漸又抬了頭,丫頭們稍有錯處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斥,到最後哪怕是露珠春雨這樣的大丫頭,伺候他的時候也存了十分小心。

別人只道是長房水漲船高,因而他脾氣見漲,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陳瀾和朱氏的謀劃他那天回來就知道了,也聽說陳家和杜家正在議親。對於那麼個小不點的妹妹要成為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他非但不排斥,還有幾分歡喜,可一想到姐姐對羅旭說的話,他就總感覺渾身不得勁。要不是姐姐一再警告,他幾次險些衝動地想問問宜興郡主。

這天早上,臨去韓翰林那邊上課之前,實在忍不住的他直奔水鏡廳,也不理會那些等着回事的管事媽媽和媳婦,直接把陳瀾拖到了旁邊屋子裡。想到有紅螺在外頭看着,他自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截了當地說:“姐,難道那賜婚的事情就真的沒有辦法?”

“辦法?”陳瀾眉頭一挑,隨即就淡淡地說,“老太太已經託了德妃娘娘打聽,只這事情內宮是插不上手的,就連賢妃娘娘和郡主也未必拿得准,否則必會遞個消息過來。你就不要惦記着這一樁了,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難道你還擔心我會被人欺負了去不成?”

陳衍看着陳瀾那沉靜卻彷彿蘊藏着無窮火焰的眼神,只覺得有些心悸。可還不等他開口說話,陳瀾就微微笑道:“你是我弟弟,該知道我什麼性子。就像老太太說的那樣,既是賜婚,就不用擔心人家會輕慢,而我嫁過去之後,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把好手邊的資源,不留把柄給別人,其他的還有什麼可擔心的?與其擔心這些,你還不如自己好好爭氣,日後也好給我這個姐姐撐腰,不是么?”

這話便猶如一劑猛葯,一下子激起了陳衍心中那股鬥志。他幾乎是義無反顧地重重點了點頭,隨即不管不顧地伸手猛地擁緊了陳瀾,隨即才放開了手。不知道是心情激蕩還是別的,他的話語竟有些瓮聲瓮氣。

“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看到陳衍轉身大步揚長而去,陳瀾這才露出了一絲清冷的笑容。她一直知道,這個時代的女人有多麼艱難,哪怕是當初如朱氏的高貴出身和狠辣手段,依舊幾乎差一點敗在了庶子陳瑛手裡,更不要說別人。所以,她這半年多來的殫精竭慮,並不是為了爭得一個好丈夫,而是為自己爭取最堅實的倚靠。

如今她差不多已經做到了。祖母朱氏的信賴給予了她豐厚的身家嫁妝,弟弟陳衍有了師門和姻親作為臂助,只要爭氣便能成器,宜興郡主甚至願意認她做乾女兒......這一切的一切都比一個完全是未知數,亦或是頂多知道現在身份高貴權勢赫赫,不知道將來如何的丈夫更靠得住。最糟糕的結局,不過是她重歷一次朱氏的經歷罷了。

陳瀾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捂住了胸口皇后賜予的那枚玉虎,穩穩地邁開腳步出了門。水鏡廳正屋裡頭,陳汐正坐在那兒,但滿屋子的管事媳婦和媽媽卻都瞧着她,那種眼神中既有疑惑,也有好奇,但更多的卻是敬畏。

“沒事了,繼續議事吧。”

儘管陳汐亦很奇怪陳衍在屋子裡對陳瀾說了些什麼,但陳瀾既然沒有提起的興緻,她自然是當做沒那麼一回事,至於底下的人就更不敢隨隨便便試探了。等到議事告一段落,姊妹兩個就在東屋裡用了早飯,接下來又是各種瑣碎小事。待到差不多料理清楚一切,日頭已經升得老高,已經擺了冰盆的屋子裡也越發顯得悶熱了起來。

陳瀾和陳汐都是坐得住的性子,但天氣着實太熱,這會兒又出了一身油汗,自是連忙洗臉。還沒來得及重新抿好頭髮,就有一位媽媽急匆匆進了門來。雖瞧見兩位小姐胸前的大手巾都還沒拿下,顯然尚未勻妝,她行禮之後仍是急急忙忙稟報了起來。

“三小姐,五小姐,三老爺使人送信回來,說是今天晚上就回來。”

陳瑛是老早就進的京,但由於有些事務尚未料理清楚,這些天一直都住在左軍都督府,因而這時聽說陳瑛要回來,陳瀾並沒有太大的吃驚,反而陳汐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姊妹倆幾乎是一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還是陳瀾先開口問道:“三叔還有什麼口信捎帶回來?”

“那就沒有了。”說話的媽媽搖了搖頭,又笑道,“倒是那送信回來的小廝饒舌,說是內閣定下的封賞已經批下來了,兵部才轉了到左軍都督府。威國公加祿米千石,賞金銀綢緞絹帛好些,聽說還有寶劍兩口,良弓四把,御馬四匹,蔭一子為勛衛。威國公世子由於巡查有功,也得了褒獎。麾下中軍都督府周都督晉封泰安伯,金銀表裡也不少,至於其餘眾將則是進官一等至三等不一,賜金銀牛馬的都有。那位天策衛楊指揮使因為是斬首功,進了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世千戶,署職管帶神機營。據說還贈了他的父親,封了母親,麾下也都各有封賞。至於三老爺,似乎皇上對其措置也滿意得很,可其餘的事還沒個准。”

屋子裡的這些管事媽媽和媳婦都是陽寧侯府世仆,聽着這一個個的封賞功臣,面上都露出了無盡的殷羨。只陳瀾和陳汐都彷彿是對此並不留意,把那媽媽打發走就一個去了蓼香院,一個回了慶禧居,她們散去的時候,旁人方才議論了起來。說到這封賞,有一個媽媽就笑道:“那位楊大人還真是升得快,上次還只是錦衣衛裡頭行走,如今就是大將了。”

“這算什麼,要說升得快,誰能比得上威國公?從都指揮使到伯爵到國公,才多少年?”

“你懂什麼,威國公幾歲,那位楊大人幾歲?再立一回功,指不定就是伯爵了”

“就是,咱家三老爺在軍中多年,若不是二老爺壞了事,這還未必有爵位呢”

蓼香院中,朱氏聽陳瀾轉述了那些朝堂封賞,沉吟了一會,就看着陳瀾道:“說是內閣擬定的封賞,但最初的底稿必定是兵部武選司呈送。威國公是賞無可賞,眼下每年祿米四千石,哪怕是算上從前的那些國公們,也沒一個比得上他。還有那位楊指揮,如今瞧着便彷彿是第二個威國公。”

自從應昌大捷和落馬河大捷的消息傳開之後,陳衍就打聽了一番賞罰規程,少不得告訴了陳瀾。此時,她就笑着接道:“小四那天回來說,戰功二等,奇功為上,頭功次之。首功四等,又以迤北為上。還有一等國功,便是尤重開疆。威國公是以多次戰蠻功封的伯爵,最初還有些勉強,可後來趁緬甸內亂一舉平緬,如今西南疆域擴大了許多,這才以開疆功歷次晉封了國公。至於楊指揮這次封賞,一來是因為平北斬首八百級,首功便不得了,再加上又得算上奇功,兩者賞在一塊,方得如此地步。至於老太太說的......恐怕確實是皇上有意栽培。”

“我就是這個意思。”

朱氏心想威國公羅家崛起之速朝野瞠目,不但是戰功,還有外戚的關係,這其中自然是皇帝的栽培,眼看着東昌侯倒了,廣寧伯敗了,一家家老牌勛貴暗淡無光,其中多數是因為威國公鎮住陣腳,已經沒落的勛貴們無法反彈的緣故?只不知道之前的動亂還有些什麼內幕,是不是還會重新大張旗鼓牽連出來。

傍晚時分,闊別家中將近四個月的陽寧侯陳瑛終於回了家來。他人在宣府,最初家中消息時時刻刻都會有人報到耳邊,可後來戰事一起,他一頭要繼續查案子,一頭要給亂出招的晉王擦屁股,一頭還要應付宣府上下的官員,家裡的事情就漸漸顧不上了。直到回了京城,他也在左軍都督府應對遼東諸多軍務變化,一時動彈不得,直到今天要回家之前,才想起過問了一下家中這幾個月的變化。可不問還好,一問之後,他從進門起臉色就是陰的。

自己一家人從翠柳居搬進了中路慶禧居,而長房的姐弟倆竟是名正言順佔了翠柳居

皇后崩逝之前,陳瀾竟是在宮裡住了大半個月

陳衍繼拜在韓翰林門下之後,又從宜興郡主學習弓馬

老太太朱氏竟是不知怎的,和如今剛剛入閣的次輔杜微方又搭上了關係

二房的姊妹兩個,一個許給了汝寧伯世子,一個許給了蘇儀,全都是老太太置辦的嫁妝

這一系列事情讓他頗有一種應接不暇的感覺。唯一慶幸的是,他這次去宣府儘管不曾向那兩位那般立下不世之功,可案子卻查得清楚明白,而且也不曾推諉過失獨攬功勞,面聖的時候看得出來,皇帝對他的表現很是滿意

只要他不出錯,只要他能站得穩穩噹噹,朱氏就是有再多籌謀也絕難成功況且,他能做的事,遠遠比不出錯多太多了

ps:實在沒想到書評區會鬧騰成這樣,鴨梨巨大......其實我也知道這類文最穩妥的方法就是男配寫渣,這樣大家自然就放棄了,但我不捨得。這一章前半是陳瀾的婚姻觀,我認為很符合一個冷靜的現代女人成為古代大家閨秀之後的抉擇。至於戰功封賞,參見明朝的規矩,開疆》戰北》平蠻》平叛,又以斬首為上。當然開疆為上是作為現代人的林長輝定的,很符合稱霸流的男主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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