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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政風雨還在醞釀的時候,孟約完成講義,長江書院為她安排了下午的課。

她最終定的講義是從切身經歷而來的深深感慨,或者說一句話吐槽——每有一部戲劇完成,便有一個世界誕生。好比撫長離筆下的《三醮》世界,這個令人心嚮往之的大明,又好比她自己編的各種故事的世界背景。

所以身為創作者,最要緊的就是負責任,對自己的故事負責任,對故事裡的世界,故事裡的人負責任,對看戲的人負責任,對演戲的人負責任。

她在台上自覺講有些不知所云,女孩子們在台下聽得仔細認真。

“因此……每當我想象,有一個世界從我畫筆下誕生,我便會覺得,故事裡的每一個人都有鮮活的生命,他們會同我對話,會在我願意傾聽的時候,同我說他們內心的世界,他們的過往,他們所經歷的,他們人生的喜與悲,他們一生的愛與憎,還有起起落落,聚聚散散。”

“故事就是人生,人世間有許許多種人生打開方式,這些打開方式充斥在我們身邊,仔細觀察,處處留心,終有一天,他們會成為我們編寫故事時最好的素材。”

有學員伸手表示有問題想問,孟約含笑停下,示意學員可以開始問了:“老師,你筆下的太祖,是怎麼觀察到的呢,畢竟太祖是幾百年前的人物。”

“太祖留了下許多作品,留下了許多有趣的小故事,這些都可以幫助我們為太祖建立一個完整豐滿的形象,另外還有許多後人編寫的。我指的不是故事,也不是傳記,而是如《太祖手札全錄》這樣的書籍,當然也可以是故事和傳記,畢竟每一個人眼裡都有一個不同的太祖。之所以大家喜歡我筆下的太祖,大概是因為……我筆下的太祖形象更讓人感覺到親切,他不再坐在高高的神壇上,而是走進了人群中。”

“其實通過太祖的作品,我們就能發現,太祖是一個非常願意深入市井的君王,他操心糧食蔬菜,憂心大明女子的喜樂,他知道市場上所有日常所需的價格,他甚至會殺價。你們看,如果我們只描寫太祖的文治武功,太祖就會成為一個神,因為太祖在這些方面確實非常高大,但是當我們把剛剛那些加進去,就會有一種反差,會讓太祖更鮮活地在故事裡……繼續活着,活在我們生活的周圍。”

太祖的女粉絲不要太多,大明的女性,不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基本都是太祖的粉絲。論起來,太祖在女孩子們中的群眾基礎,可能還要高過在少年郎們那裡。畢竟英雄的兒郎太多太多,然而,鮮少有一個心腸溫柔地關注女性切身境況的英雄,所以這很可以理解。

“是啊,看到太祖在《太祖秘史》里,登基後悄悄出宮吃烤肉串,嫌攤販烤得不地道,乾脆自己上手,結果被來買烤串的御史大夫撞個正着時,我就覺得這樣的太祖真的……太鮮活了。鮮活到讓我有種錯覺,彷彿上街去買烤串,就能遇到太祖在那烤着賣似的。”女孩子們還不能很好地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大約就像是被一箭戳中,還不想拔掉箭的感覺,心裡甜乎乎軟乎乎的。

“可是,要怎麼安排這些情節呢?因為要是安排不好的話,就會顯得很奇怪,很虛假。”

“眾所周知,太祖熱愛美食,所以我從這方面入手的,從愛好入手是最簡單也最安全的做法。”

“那要是先帝那樣,喜歡種花的呢,也可以寫嗎?”

唔,宣慶帝他爹是個種植達人,如今宮中許多花木,都是先帝朝時先帝親手種下的,因是先帝種植,只能維護動也不好動。如今宮中花匠要擺弄,也只能擺弄擺弄邊邊角角,或者擺弄盆栽。

孟約覺得這也是個挺萌萌噠的愛好:“當然可以啊。”

“那要怎麼寫,才會讓很多人喜歡,並且接受呢?”

孟約:寫得萌萌噠就可以啦。

“那就要大家自己細細去生活中揣摩,看看你們身邊有沒有看起來很高大全,私底下卻很有趣的人。”

“噢噢噢,我爹就是這樣的,平日里看着好嚴肅的,卻特別特別喜歡貓。我和家中小妹養的貓,平日里都不見爹摸一下的,有一次好半天沒看到貓,我就去找,結果發現在爹書房裡,神氣得不得了地爬上書桌,在書桌上走來走去,還用尾巴掃我爹的公文。我還以我爹會把貓揍個半死,結果我爹居然對着貓笑,叫它淘氣鬼,還把它抱到懷裡好揉一通才放下來。”

孟約:媽呀,想想都萌死人,毛絨控什麼的最萌人啦。

“對,想想,一個偉大的人物,私底下卻有這樣讓人覺得很可愛的小愛好,是不是這個人物立馬就豐滿起來,且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然後女孩子們就陷入“我哥怎麼樣”“我爹怎麼樣”“我祖父怎麼樣”“我舅舅叔叔伯伯怎麼樣”的談論中,最終結論是——嗯,確實,活生生的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小癖好,這會讓人物豐滿可愛。

孟約:艾瑪,總算還算成功。

放堂的鈴聲一向,孟約趕緊走人,至於她在課堂上講了什麼,怎麼講的……讓一切隨風吧。

呂擷英還過來恭喜她,說課講得挺好,女孩子們都很喜歡她,孟約:“先生,別說了,我還是太高看自己了,我現在感覺自己腿有點抽筋。”

她果然不適合為人師呀。

“你別是想打退堂鼓吧,那可不成,女孩子們很喜歡你上的課,而且你是來教她們編故事的,就這來說,你教得很成功啊,有什麼高看自己的。就這麼說定了,以後每周三堂課,怎麼安排你自己看着和副院長商談。”

“先生,我真的不能拒絕嗎?”

“想都別想。”

孟約長嘆一聲,她最近真的好煩惱,承接《菊下樓》印刷事宜的書商壓奪命連環催稿,關於憲政中世族子弟缺失的這一件事也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再加上阿雝因天涼稍有點咳嗽,真是什麼事都湊一塊了。

噢,對了,還有王醴最近超級忙,忙到腳不沾地,每天回到家倒頭就睡,雖然有心關懷她,可孟約看他累成那樣,就什麼也不想拿去煩他。

不然……她的講義不會寫得跟狗咬的一樣。

呸,幹嘛要說自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