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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爺回府後發現,從前不怎麼愛讀書,不很能靜下來的女兒,竟然能安安靜靜坐下來讀書習字。孟老爺大感寬慰,他走南闖北見得多,周文和進京趕考,如果有幸金榜題名,日後女兒嫁了他,若是個不通詩書,不諳禮儀的,恐怕將來夫妻之間不好相處。

孟老爺並不知道,孟約每天的時間大部分都花在整理《三醺》情節上,幸虧這本書她看了還沒多久,因為女主的人生實在很精彩的緣故,大事她還都基本記得。《三醮》的女主嫁了三次,第一嫁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惜死得早,第二嫁是侯府世子,那卻是個浪蕩紈絝子,女主費盡心思才和離,第三嫁女主嫁給了未來的內閣首輔。

這個故事裡周文和其實也就是個男十八號,傾慕女主,為女主做了許多事,最後還終生未娶。在番外里,周文和是個為女主寫了一世情詩的詩人,被後人稱為“詩中情聖”。

“即使我是男十八號的前任,也好想寫個服字給女主啊,女權啟蒙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居然提出男女平權……我就靜靜地仰望着你辦成這件偉大的事好了。”作為一個男十八號的前任,孟約毫無芥蒂地欣賞女主,反正跟她又沒什麼衝突。

任何時代,敢於做前人沒做的事,敢於站在陳規陋俗對面,敢於挑戰世俗的都是了不起的人。孟約不是那樣的人,但她敬佩那樣的人,任何歷史事件的推進都少不了那樣的人。

“通篇看下來都沒我什麼事了,只後面提一句,周文和回鄉祭祖,問起曾與他訂親的孟氏,族人道孟氏已另嫁高門。周文和大感安慰說什麼我曾負過她,如今知道她過得好,我也就可以安心了之類的話。後來路上還曾差人去打聽孟氏過得好不好,見孟氏果然過得好,才徹底把一生中唯一欠過的人放下,最後說的是一句‘今日之後,我心中便只剩下了她’。”這裡的她是指女主,孟約琢磨着這一兩句的應該不算什麼,把整理好的稿子層層鎖好,這才算真正得解脫開來。

至於書里的另嫁高門,果然過得好之類的事,孟約懶得去想。周文和秋闈高中,卻沒有衣錦還鄉,至於什麼時候退的親,書里沒有寫,但應該不出這一二年。

真好,暫時不用擔心婚事,想怎麼浪都好。

眨眼四月中,眼見端午快至,田莊上送了圓江米和箬葉並一些時令瓜果。什麼甜瓜香瓜桃子李子,孟約很喜歡這些還帶着露水的瓜果,每一口都帶着春天的清嫩爽脆。

啃一口田莊送來的小香瓜,汁水飽滿,肉質微糯帶一絲沙口,極香甜,孟約一氣能吃下兩個。新調到身邊的侍女**柳,十分伶俐:“小姐要是喜歡,不如去田莊住幾天,瓜果才從地里摘出來時最好吃,存幾天就沒那麼好了。”

孟約一想也是,自從穿越後,她就在家老老實實摸清里里外外,還得順道通過史書推測一番大局大勢,壓根沒什麼工夫出門。最近天氣晴好,不像三四月時雨多得嚇人,正好出門去體驗一下古代版農家樂,放鬆放鬆繃著的神經:“你去叫管家安排,江草,你隨我去問問老爺,看老爺去不去。”

孟老爺並不拘着女兒,鹿邑縣也沒那麼嚴苛的規矩,未出閣的女孩子想要出門,有人陪同就行。孟老爺才販了兩船都夏高白棉紗回來,這會棉紗剛出染坊進織坊,只待上架開織。

孟家有祖傳的織花技法,夏日的透花軟綾紗每年都有一部分送進京去作為貢品,今年的早就送進京去了。都夏高白棉紗經過處理,也可以織成透花軟綾紗,沒蠶絲織的精細薄軟,瑰麗華美,卻勝在尋常人家也用得起。

孟約去尋孟老爺的時候,孟老爺正在為花稿頭疼,孟老爺的女神太太在世時,織花稿都是孟太太一手操辦。如今孟太太離世,孟老爺對着花稿,愁得頭髮都多掉了一把。

“爹……喲,怎麼滿地都是畫?”細看又不像是畫稿,孟約多看兩眼才看明白,“是織布的花稿嗎?”

“可不是,自你媽走後,再沒新鮮花樣子,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恐怕過得兩年宮裡就不用咱家上貢了。”孟老爺越想越愁,如果沒有“上用貢品”這塊金字招牌,生意肯定會差一大截。

孟約:……

此時此刻,孟約很想問問孟老爺上輩子是不是拯救過宇宙。

孟約雖然不是什麼繪畫大手,可她是正兒八經的美院出身,學的還是美術史,讓她去做畫家不成,讓她畫個織布稿一點問題沒有。當然,真正讓孟約覺得孟老爺子拯救過宇宙的是——她大學畢業論文是《中國傳統紋飾解析與現代印織應用》,即使是現在,她想起當時收集的紋飾資料,都還有種想吐的感覺。

歷歷在目,仿如昨日啊!

“爹,要不我試試?”

孟老爺:“你……”

不是孟老爺不信孟約,孟太太生前倒是有心要教,但孟約沒坐性,讓她坐半個時辰都跟椅面上有釘子似的。這樣一來,孟老爺自然不信孟約能畫出什麼好畫樣來,不過女兒有心幫忙,孟老爺依然很受用,便由她坐在書案前。

孟約鋪了空白紙張,挑枝趁手的勾線筆蘸上墨坐下,畢業論文的苦難彷彿再一次降臨,她抖抖身體定定神,畫了個簡單的小團花,以菊花為主體,間以枝葉花蕾。孟約畫完幾組小團花,又在小團花空隙里填上多瓣小菊花紋,鋪滿整張宣紙後才停下手,細看看還自覺手藝略有點退步:“筆不好使,不然還能畫更好的。”

想想鉛筆多好用,要求不高,有一盒2B的中華就行,可以用水暈染的彩鉛就更美了,可惜雖然是架空的明朝,也是一樣都沒有。

孟約的論文是傳統紋樣,但她到底是個現代人,審美情趣上大有不同,風格自然能讓人耳目一新。她又是站在歷史的肩頭,即使審美情趣不同,孟老爺也被她這露一手給震驚到了。

“為父倒沒想到,你竟有此天賦,不過是舊年你媽打織花稿時,曾在桌旁看看……誒,你啊,當年要能好好學,豈止如此。”孟老爺接受起來十分爽快,凡事涉及心中永遠的女神,這什麼都能解釋得通。而且在孟老爺看來,孟約畫得還遠不如自家女神,當然沒什麼好不接受的。

孟約:您一點都不懷疑我從哪學來的,我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