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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竹院外,陸鋒看着院里拉着馮喬笑得開心,再不復之前十日陰霾的男人,手中握緊的動作突然就鬆了下來,下一瞬緊抿着嘴唇轉身離開。

“你留在這裡照顧好喬兒。”

廖楚修看了裡面一眼,對着玲玥說了一句之後,就跟在陸鋒身後離開。

兩人並沒有走太遠,只是在錦竹院不遠處的湖邊站着,陸鋒看着湖面,眼中帶着冷冽之色。

廖楚修站在他身邊。

陸鋒開口道:“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他用盡辦法都留不住人。

哪怕低聲下氣,哪怕竭盡全力的對他好,甚至不惜在他面前暴露出最惡劣的一面,他也依舊留不下他。

那天馮喬在望長崖上說,如果蕭權不願意,這世上誰也留不住他,他當時曾想過寧肯拉着他一起進地獄,也絕不放手,可是真當他為了離開他,在他面前毫不猶豫的想要舍了性命時,他卻是膽怯了。

他怕他死。

怕留不住他。

怕他好不容易才有的新生,都被他給毀了。

自詡的深情,在他眼底也許全是厭惡,他對他……

大抵也是恨極了。

廖楚修聞言看着陸鋒,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着湖面時眼中像是泛着濕氣。

廖楚修低聲道:“感情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可笑不可笑一說,你喜歡他,想要他留在身邊,這本沒有什麼錯,錯只錯在他對你無情。”

陸鋒看他:“廖楚修,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放手嗎?”

廖楚修沉默半晌,才淡聲道:“我和喬兒之間,沒有如果。”

陸鋒聞言低笑了起來,他其實很羨慕馮喬,她身邊又最疼她的馮蘄州,有為他寧肯逆了天下的廖楚修,如今還有了殿下……好像所有的一切,她都能夠輕易得到,在別人求而不得之時,她卻已經擁有了一切。

陸鋒微垂着頭,整個人如同被抽幹了力氣,眼底有什麼東西滑落,漸漸遮住了視線。

……

院中。

馮喬和蕭權坐下,馮喬看着他微白的臉色問道:“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

“不要緊。”

蕭權笑了笑:“陸鋒給我請了大夫也上了葯,再說我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病秧子,這點傷要不了我的命。”他說話間抬頭看着馮喬,“倒是你,這麼大肚子,都快當娘親了,怎麼還到處亂跑,剛才還哭的那麼厲害,也不怕傷到你自己。”

馮喬瞪着他:“要不是你突然離開,我怎麼會到處找你。”

“你說你到底怎麼想的,一聲招呼不打就離開,身邊連個人也不帶,出府的時候的又沒有銀子,還不肯去找忠叔,你這樣連半點武功都沒有的,要是遇到什麼事情怎麼辦?”

“還有百里長鳴,他居然替你瞞着我們,我們都快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他就站在一旁看熱鬧!”

蕭權看着眼圈還有些泛紅的馮喬,聽着她口中數落,臉上滿是縱容,聞言輕聲道:“你別怪百里,是我不讓他告訴你們的。我在望長崖上很好,那幾日是我這麼久以來過的最平靜,能夠忘卻所有,拋棄一切,安安靜靜的守着你。”

馮喬聽到蕭權的話,忍不住又紅了眼。

蕭權頓時有些無奈,伸手碰了碰她眼下:“怎麼又哭了?”

馮喬哽咽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蕭權替她擦着眼淚,輕哄:“好了,我不是回來了嗎,不哭了,不然小外甥可是會笑話你的。”

馮喬見他伸手指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皮,忍不住說道:“他敢,他要笑話我,哥哥就揍他。”

蕭權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麼多年過去,馮喬身上的陰鷙散盡,連最初他們相見時她身上的那股戾氣也絲毫不剩。

他們兩人數年不見,他換了身份,換了臉,與過去完全不同,而她也過的很好,因為只有足夠幸福,有人守護,她才能展露出這般小女孩的性子來。

馮喬拉着蕭權說了一會兒話,便有些好奇問道:“哥哥,你當初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到底是蕭權,還是你自己?”

蕭權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當初憶雲台坍塌,我本以為我會魂飛魄散,可沒想到醒來時人卻已經在柳城,我在蕭權體內呆了三年,記得蕭元竺的一切,也知道蕭權的所有。”

蕭權低聲說著。

當初他剛在蕭權體內醒來時,不像是附身,也不像是志怪小說里的奪舍,反而像是在蕭權的身體里多出了一股屬於蕭元竺的意識來,他能清楚的感受着蕭權所做的一切,可蕭權卻根本察覺不到他。

那時候屬於蕭元竺的意識十分脆弱,一天的時間有大半都在沉睡里,他被困在蕭權的身體里做不了任何的事情,只能靜靜看着蕭權身邊所發生的一切。

他親眼看到那個性格軟弱的青年,被柳家人哄騙,看着他被柳相成調教成他想要的樣子,看着他一面厭惡柳家卻又一面依附着他們,自我厭惡驅逐,卻也捨不得性命。

剛開始時,蕭元竺曾經十分暴躁,他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那裡,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想做,可是那種只能旁觀卻無法插手的無力感,讓他一日日的消沉下來。

當他已經放棄的時候,誰知道蕭權卻是無意間得知了當年的真相,知道柳相成害死蕭青,逼死他親母的事情,大醉了一場後,再醒來時,掌握這具身子的人,就成了蕭元竺。

但是他卻也擁有了蕭權所有的記憶,承接了他對世間所有的愛恨離愁,所以如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蕭權,還是蕭元竺。

蕭權將他在柳城那幾年的事情說了一次之後,見馮喬神色微怔,他忍不住笑道:“你就當我是蕭權就行。”

蕭元竺的一生,除了擁有這個妹妹,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污穢不堪。

在那幾乎和病魔痴纏的十幾年裡,他滿心怨憎,所能看到的一切都被戾氣所遮掩,而能讓他留念的東西太少太少。

馮喬點點頭道:“好。”

蕭權也好,過去的,終究過去。

而未來,他只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