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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若塵忽然提到上個世界,讓洛凡很是吃驚,他下意識偏頭看着簡若塵。

簡若塵遙望着前方,面無表情,好一會才開口:“那一年我十六歲。”

十六歲,洛凡回憶了下,驚覺簡若塵十六歲那一年,正是她的父母發生意外同時去世的那年。

“十六歲的時候,我正在外邊留學,忽然就被接到了家族內,面對家族內所有的長輩,我聽了半天才知道,我的父母失蹤了。

警察在我父母的房子里出出進進,可外面等候的長輩們卻差一點吵了起來,他們吵公司的股份,吵董事長的位置,吵公司還沒有簽訂的合同。

沒有人注意到我,或者注意了也沒有關注,他們也詢問警察有沒有找到我的父母,但不如說他們在詢問有沒有找到董事長和董事長的夫人。

父親的助理安排了我的休息,陪着我,可他只是助理。

我用了一天的時間才清醒過來,明白我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然後第二天,就得到了我父母去世的消息。

然後,我的家就不再是家了,父母屍骨未寒,他們就聚在我的家裡,律師也來了,父母早早就留下了遺囑,我繼承了父母全部的財產,包括公司的股份。

我記得清清楚楚的,當時,我的一個長輩立刻拍案而起,說這個遺產繼承不合法,遺產是要分作兩部分的,我只能繼承一半,另一半是要由我的祖父母繼承。

然後,再有人說,我不足十八歲,不能成為公司的合法股東。

那年,我十六歲,滿心的天真,就和之前的莫小言一樣。”

簡若塵好像看到了那時候的自己,滿心的彷徨,看着自己的親人們,卻彷彿是陌生人。

她聽着他們在爭論,在拍桌子,很快,話題就轉變了撫養權,監護權,誰得到了她的監護權,誰就等於得到了那些股份。

“他們吵了一會,律師才拿出第二份文件,那是我父親為我委託了財產管理機構,後來我詢問了律師,才知道,我完全可以合法擁有我父母的財產,父親也為我指定了監護人,就是那個財產管理機構。

我成為了董事長,在我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

我退學了,我只能退學,坐在原本是父親的辦公室里。

每天,從早到晚都是拿來要我簽字的文件,都是要錢的,每天,父親的助理都在給我講公司的事情,還要應付那些長輩們,連去警局詢問兇手,都有人跟在我的耳邊,說著公司、公司……

後來,我學會了沉靜,學會了將一切都先放下,專心在公司內,因為那是我父親留下的公司,我也學會了拒絕,讓保安攔住我的長輩們。

後來,我才知道,父親的公司,世紀大廈真正涉足的產業是什麼,終於,我找到了殺死我父親的兇手,確切的說,是因為我也真正進入到那個產業之後,我找到了兇手。

我親手殺了他們。那一年,我還是十八歲。”

洛凡望着簡若塵,他曾經那麼渴望抓住簡若塵的把柄,將她繩之以法送入監獄,可現在,他卻只有滿心的心痛,一個十六歲的女孩,被迫背上父輩的責任,被迫獨自面對殺人兇手,被迫親手為父母報仇。

這該是怎麼樣的心痛,難過。

“知道了世紀大廈真正的生意,我幾乎沒有思索,就接手了,我本來學習的就是計算機,所差的是管理而已,而管理,只要是在那樣家族中長大的,平時的言傳身教,還有天賦就足夠了。

我好像天生就是個經營者,只用上兩年,世紀大廈就真正成為我的了,雖然那兩年世紀大廈的市值縮水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可那是表面上的,我還有不在表面的職業。”

簡若塵說到這,終於轉頭看着洛凡,“表面上,世紀大廈涉足電子領域幾乎所有項目,而暗地裡還有一個職業,就是編寫病毒,衝擊的不僅僅是網絡,我們可以肆無忌憚地進入到別家企業的內部網站,破解他們的程序,侵入內部,呵呵,還有什麼生意我不能成功呢?

這些程序也會賣出去,有時候我會親自替一些公司操刀上陣,世紀大廈越做越大,也越做成功。

你不是第一個盯上我的,如果沒有那一天,你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簡若塵停下來,她還想說,她侵入過警局的系統,那個系統做得着實垃圾,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有過比侵入警局更輝煌的戰績,而在經營世紀大廈十二年之後,她已經遠遠不滿足那些戰績了。

但,都是過去的了,她心底的遺憾也全都過去了,她完成了那麼沒有寫完的代碼,雖然永遠也不會出現在那個世界裡了。

她真的沒有什麼遺憾了。

這是她頭一次透露自己那十二年的事業,在洛凡上個世界的職業里,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證明她犯罪的證據。

說完之後她並沒有感覺到輕鬆,心裡任何異樣都沒有,好像那些不是自己的過去,而是旁人的。

“為什麼忽然說起這些?”洛凡側頭看着簡若塵的側顏。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表情,說著這些讓人悵然的事情,卻沒有帶出一絲同樣的表情。

洛凡的心裡一沉。

“忽然想到了。”簡若塵淡然地道。

只是忽然想到了?這麼簡單嗎?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洛凡心裡忽然湧出這句話。

“上個世界的事情,是上個世界的,和這個世界無關。”好半天,洛凡才道。

簡若塵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

“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對錯,站在你的角度,你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站在你的對立面,法律的角度,自然是相反的。

可並不等於人的心裡沒有善惡標準,所以那天你選擇救那個嬰兒,在最危險的時候,寧肯自己受傷。”

兩個人都想起了過去的那一天,想起那個飛到天空中還咯咯笑的嬰兒。

誰的心裡都有善的一面,即便是過去,簡若塵選擇了與法律背道而馳,心底也認為,她並非絕對意義上的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