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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葉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這恐怕只活在了姬溫綸的記憶里,一個深藏在內心最深處最隱晦的記憶里。

多年孤獨的歲月里,他沒有主動向誰提起過繁葉,就像是將這個曾經深愛到極致的女人遺忘了,可是,一旦提起她,哪怕是說到她名字中的其中一個字,足以讓他胸腔內壓制已久的疼痛開始復蘇。

這一切,直到了江雁聲的出現。

姬溫綸沉靜的眼眸里,閃過很複雜的情緒,良久,才在女人異常倔強的眸光下,緩慢開口:“我深夜開車給自己導師送一份文件,她碰瓷我。”

江雁聲唇角一時間沒了笑容,看着他神色清冷如常,沒有什麼情緒的外露:“她流浪到了宛城,白天看到有人碰瓷豪車,被扔了一臉的錢,也懵懂學的有模有樣,看到我開車來就光着腳跑到路中間倒下,一雙眼睛很倔強,不會說普通話,像個小啞巴對我比劃,想要點錢買吃的。”

那時,他意氣風發卻也年少,比如今從容冷清的他,多了一分仁慈,便把繁葉撿回去。

“後來,你發現她有精神分裂,就醫治她了,對嗎?”江雁聲看到沒有情緒起伏的姬溫綸,胸口,說不出的感覺。

姬溫綸語調平靜:“她一天會變化很多人格,又哭又鬧,大多數卻又是平靜躲在黑暗的角落頭裡,不許任何人接近自己,治癒她,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後來呢?”

江雁聲忍着情緒,繼續問下去:“你是怎麼用手段,將她的人格一個個消滅?”

姬溫綸眉目微微收斂,注視着她。

“你是用了什麼辦法將她的人格都殺了,然後她為什麼又會記起痛苦的過去,無法面對現實生活中你給她的美好生活而自盡?”

江雁聲語氣,帶上了少見的咄咄逼人。

她倔強的看着男人,重複問他:“她跟我的治療方案是一樣的嗎?還是你讓她失憶了,可是,你說過的……這世上的痛苦總有一天是會被記起,只有面對才能消除它,否則,它一輩子都會糾纏着人,就像心魔。”

姬溫綸波瀾不驚的面容在她的話里,逐漸變了神色,眸子如深潭般盯着女人激動的情緒,薄唇扯動:“你想知道什麼。”

江雁聲紅唇張了張,卻說不出來。

她想問什麼?

這麼多年的情分擺在這,只要問出口,就會毀於一旦。

書房內的氣氛開始變得異常詭異,她低着頭,眼淚憋不住開始往下掉,沒有痛哭出聲,無聲無息更是傷心。

姬溫綸修長白皙的大手無聲攥緊成拳,看似優雅的坐在皮椅上,挺拔的身形卻早就僵硬了萬分。

在這場對峙中,總有一個先要開口。

江雁聲指尖抹去了臉蛋上的淚痕,抬起頭,冒着血絲的眼眸定定望着他,一字一頓,清晰溢出唇:“我十八歲就認識了你,現在二十四歲,整整六年里,姬溫綸,一個人格你怎麼就拿她沒辦法了?”

在這些年裡,她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一般對待,當姬溫綸說的話,她都信。

吃藥,也是從今年開始才吃的。

以前他說她只要敞開心胸去接納過去,就會自己痊癒,不願意給她用藥物強制性治療,她也信了。

他告訴她,自己的人格沒有惡意,是一個活在極端無法在正常世界生活的人,所以不會搶奪她的身體,還會幫她承受痛苦,她也信了。

後來……他一直都在潛意識裡誘導着她怎麼去跟自己的人格共享這具身體,如果不是霍修默的出現,讓人格幾次三番的造反,她或許這輩子,都會聽他的。

江雁聲從貴妃椅上站起來,書本滑落掉在地上,她朝書桌走去,十分倔強的問他:“霍修默請來的心理醫生說,我的病在精神科很普遍,是千萬案例里的其中一份,不會治癒不了。”

她這句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姬溫綸看着女人發紅的眼睛,有淚意在滾動,他心臟徒然發緊,語調卻依然如常:“所以是霍修默跟你說了什麼?”

“他只是把讓我有權利去知道的一切真相,給我看了而已。”

江雁聲不願把話說的太直白,不願指着他問。

為什麼以他的能力能治癒了她的分裂症,卻遲遲拖了整整六年?

姬溫綸到底想留着自己的人格做什麼?

“你承認了對嗎?”

這一刻,江雁聲多希望姬溫綸能為自己反駁一下,哪怕是找借口不承認也好。

可是,他一句話都沒說。

江雁聲胸口被堵得很難受,指尖堪堪不穩的扶住桌角,在急促的深呼吸。

“為什麼會這樣……我還應該信你嗎?我到底該信誰?你明知道我多恐懼害怕她的存在,我甚至因為她……我飽受精神上的痛苦,我連做一個妻子做一個母親都沒有資格。”

江雁聲很委屈,這種委屈不是來源於姬溫綸對對不起她,而是她感覺自己被騙了。

被這個信任了足足六年的男人,騙了感情。

姬溫綸抬手,溫柔的指腹將她臉蛋淚珠擦拭去,清幽的聲音原本很好聽,此刻難得卻帶着沙啞的意味:“你怎麼還不明白,我早就跟你說過,沒有一個男人是純良的。”

江雁聲抬起頭,雙眸恍惚看着他。

姬溫綸一點點的把她淚痕擦乾淨,眸底划過濃重的墨色:“我從未想要贏得霍修默什麼,不過看你哭的這麼傷心,在這刻,我後悔了。”

“早知道……我不該這樣放任着你,他比我想象中還要狠心,明知道你會傷心還這樣做。”

姬溫綸的嘆息,間接性承認了。

江雁聲呼吸一窒,臉色蒼白幾分:“所以,霍修默狠心揭穿你,而你真的像他說的那樣?”

姬溫綸注視着她傷心絕望的眼睛,緩緩溢出聲:“雁聲,你知道原因的,對嗎?”

江雁聲搖頭,恍惚又慌張的搖頭:“不,我不知道……”

她幾乎是本能的想要逃開,身體也這樣做了。

姬溫綸修長的大手先一步握住她手腕,溫和中透着難見的強勢:“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