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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黎山山腰,雲遮霧繞,夕陽的霞彩懸在西方的天際,層林盡染,倦鳥歸棲,山林間偶聞鳥鳴聲。

蒔七懶洋洋的躺在躺椅上,一手拿着扇子輕輕的扇着。

沒了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整個人都清凈多了。

“夫人,老爺打獵回來了。”說話的是個身穿藕荷色百褶裙、梳着婦人髻的女子,她是無正的妻子,叫芸娘。

五年前,他們離開京城時,在路上遇見的,那時她正跪在路邊賣身葬父。

無正只瞧了一眼,就走不動道了。

蒔七半睜開眼睛,就看見陸帆懸和無正拎着累累戰果進了門。

“瞧,這麼肥的兔子,今晚吃烤兔子。”陸帆懸笑着走到蒔七身邊,接過她手中的扇子替她扇着,“大寶二寶去哪兒了?”

大寶是5688,至於二寶……

是蒔七和陸帆懸的第一個孩子,今年四歲,正是狗都嫌的年紀,只有大寶不嫌他。

二寶大名其實叫陸摯,本來沒起小名,只是喊摯兒,都是5688口口聲聲稱他是大寶,摯兒自然應該是二寶才對!

二寶二寶的,就喊開了。

為此,蒔七還頗有怨念,每回一想到這個事,她就忍不住和陸帆懸道:“怎麼樣?因果有輪迴,叫你給5688起那麼難聽的名字!”

陸帆懸也很鬱悶,但是後來就釋然了。

因為他某天無意中喊了摯兒二寶之後,摯兒說了平生第一個字:“爹!”

“應該在跑後山玩去了。”蒔七漫不經心道,她並不擔心摯兒跟着5688山前山後亂竄,反正有5688保護他。

“阿蘅和阿黎呢?”陸帆懸不由蹙了蹙眉,“不會也跟着二寶出去渾了吧?”

阿蘅和阿黎是對雙生子,皆是女孩兒。

因出生在蘅黎山,所以取名一蘅一黎,她們只比摯兒小一歲。

一提及阿蘅和阿黎,蒔七就忍不住扶額:“阿蘅帶着遠哥兒在房裡玩呢,至於阿黎……你猜對了,她確實跟着二寶出去禍天禍地了。”

遠哥兒是無正的兒子,才兩歲。

明明是雙生子,可是性格卻是差得十萬八千里。

阿蘅只比阿黎早出生一炷香的時間,可是性子看上去,竟像是比阿黎大兩三歲,懂事的不行。

可是阿黎……阿黎比摯兒還要皮。

她腦子轉得快,還鬼靈精,每次和5688以及二寶出去,都是她做狗頭軍師,最後闖了禍,她就慫恿5688把二寶推出來。

可憐二寶明明比她大一歲,都不知道當了多少次替罪羊了。

關鍵二寶還傻憨傻憨的,每次都樂顛顛的,也不知道遺傳誰了。

等天色漸晚,5688才帶着兩個髒的跟泥猴子一樣的小屁孩回來了,蒔七隻看了一眼,就一陣無語,她知道今晚又有的忙了。

睡覺前,阿黎纏着陸帆懸,說想要下山玩。

陸帆懸困得不行,被她纏的沒辦法了,只能答應了下來。

翌日,蒔七又被陸帆懸纏的不耐煩了,只能答應陪他們一起下山,天知道每次帶阿黎和二寶下山,簡直就像混世魔王被放出來一樣!

蒔七精疲力盡的靠在椅上,混世魔王們終於肯安安靜靜吃飯了。

阿黎不老實的跑到窗邊,趴着窗戶往下看。

摯兒忍不住了:“阿黎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神仙打架。”阿黎神秘兮兮道。

摯兒一聽就坐不住了,趕忙湊了過去,良久才疑惑道:“我怎麼沒看到神仙打架?”

“因為只有聰明的人才能看見。”阿黎一臉嚴肅。

摯兒有些難過,難道他是個笨小孩嗎?

蒔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傻兒子,怎麼就不長記性呢!都被阿黎坑多少次了?

“咦。”阿黎驟然驚呼一聲,摯兒又連忙湊過去看,這回他看見了。

洛天本是搖着摺扇在街上閑逛,忽然,路旁撲過來一個臭氣熏天的乞丐。

乞丐嘴裡瘋瘋癲癲的喊着:“洛天,是我啊!那天馬蹄下,你救過我的……”

洛天喜好美好的事物,眼前這個乞丐不止臭,還醜陋無比,他只看了一眼就厭惡的不行。

尤其是當那乞丐還喚出了他的名字,他眼底驟然泛起一絲殺意。

他猛地收起摺扇,兩指輕疊,對着乞丐大張的嘴彈如一個小藥丸,然後面露嫌棄的翩然離開。

乞丐還不死心,撲上去就要攔住他,卻被他一腳踹開了。

摯兒忍不住同情道:“真可憐。”

蒔七掃了一眼,淡淡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好了快去吃飯。”

她剛將摯兒和阿黎攆去吃飯,樓下街上的那個乞丐忽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前後不到一彈指,已然斷了氣。

十三年後,已經十六歲的阿黎突然向蒔七提出想要出去闖蕩江湖,摯兒也應聲非要跟着。

陸帆懸見他們的武功已然可以出去闖蕩江湖,遂同意了。

蒔七雖然不舍,但也知道出去歷練一番,對他們有好處。

她本來還在感嘆,幸好還有阿蘅陪着她。

沒想到隔了半個月,阿蘅和遠哥兒分別向她和無正辭行,稱要一同出去歷練。

一個月內,四個孩子都離了家。

蒔七看着空蕩蕩的院子,忍不住嘆了口氣,5688笑嘻嘻道:“還有我陪着你嘛!”

又過了三十年,阿黎和摯兒都各自成家,生兒育女,阿蘅則是和遠哥兒成了親,他們在江湖上頗有建樹。

近來陸帆懸頻頻從夢中驚醒。

已經連着一個月了,蒔七問他做了什麼噩夢,他只說不記得了。

可是每每過後,他便擁着蒔七,驚魂未定道:“不要離開我。”

蒔七笑了笑:“我不會離開你的。”

儘管如此,可是陸帆懸依舊每日都會做噩夢,也依舊每日都會抱着蒔七,驚慌的說讓她別離開他。

哪怕她一次次的保證,可是他還是患得患失的。

蒔七問過5688能不能治,5688說他也找不到原因。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近三四年,陸帆懸才漸漸不做噩夢了,似乎什麼也沒做,又似乎是藥效管用了,反正他再不會從噩夢中驚醒了。

只是他有時候怔怔的凝着蒔七,看得恍惚出神。

在陸帆懸七十五歲那年,蒔七再沒從睡夢中醒來過。

幾乎是毫無預兆,她的身子一向很好。

子女們紛紛從各地趕了回來,無正和芸娘已經安排好了喪事。

阿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阿蘅在一旁安慰她,可是自己也不住的掉眼淚。

摯兒走到陸帆懸身邊,哽咽道:“爹,娘已經走了,你不要太傷心了,保重身子要緊,不然娘在天上知道會不高興的。”

陸帆懸雙眸無神的看着她的牌位,忽然慘然一笑:“她又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