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恩伸手拂去甄亦臉上的淚水,他望着她,眼底是從未有過的真誠與溫柔。
“阿亦,跟我回去。我會比他對你更好。”
甄亦聞言一愣,在葉慈恩滿是期待的眼神中,猛地打開了葉慈恩的手,“師兄,這不是我要的。”
葉慈恩的神色瞬間暗了下來,但是他卻是輕笑了一聲,溫柔的聲音中帶着絲絲殘忍,“但是他已經死了。”
說完,眼見着那雙熟悉的琉璃眸子死死地瞪着自己,其中開始有些怨恨漫延,葉慈恩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他的阿亦一貫心善純良,即便是對傷害自己的人,都會帶着寬恕。
可是現在,也會對一個人產生怨恨了。
果然,死人對人產生的影響才是最大的。不過他還是慶幸,慶幸太叔景死了。
即便沒死,他也會讓這個人再死一次。
“師兄不要忘了,他是為何而死。”
甄亦一向平和的語氣變得有些冷寒,她看着葉慈恩,怨恨漸漸褪去,隨之是一片漠然。
葉慈恩看着這樣的甄亦,眉心淡淡蹙起。這樣的甄亦的讓他陌生,也讓他覺得不甘。
在那些事情之後,甄亦還能出手救治他的丹田,便代表她還顧念當初的神諭宮情分。
她若是真想兩清,何必再來招惹他。
雖然事後恢復轉世記憶,他知道自己並不怎麼需要這份幫助。
他是天道啊,這是他的世界,又有什麼東西能難得到他。
即便是萬年前出現的僵魔之亂,於他來說,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想到此,葉慈恩便感覺一陣濃郁的血腥味衝天襲來。
他轉頭望去,就見臨仙城的上空都被一層詭異的黑紅之色籠罩。
黑色的是魔氣,紅色的是血,修士的哀嚎尖叫也越發得清晰起來。
這般不尋常的景象,葉慈恩也不過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視線再度轉到甄亦身上,但只看到了甄亦的背影。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問甄亦道,“你這是在恨我?”
甄亦腳步微頓,良久才道,“是。”
“如果我不是師兄,如果神諭宮之事不是誤解,你就會殺了我?”
“是。”
甄亦的聲音很輕,但葉慈恩從中聽到了堅決。
他臉上的笑容不由更溫柔了些,“即便如此,你也應該知道,你殺不了我。”
這回輪到甄亦笑了,她笑得很輕,葉慈恩莫名從中感覺到了幾分諷刺。
“是,你是天道轉世,又有誰殺得了你?”
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緩步朝甄亦走去,“那你也該清楚,這整個世界都是我的,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
感覺到葉慈恩的靠近,甄亦轉回身,朝他燦爛一笑,“那請你殺了我。”
葉慈恩從未有如此厭惡過甄亦臉上的笑容,那像一根刺,刺得他眼角泛疼。
葉慈恩的臉色從沒有過這般陰沉,他垂眸望着甄亦,一字一句問她,“你就那麼想去找他?”
甄亦看着葉慈恩臉色陰沉的樣子,內心莫名有一種暢然。而在發現自己的這種情緒的時候,甄亦就知道自己變了。
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甄亦了。
在別人用那個死去的人傷害自己的時候,她再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甄亦在葉慈恩的眼底,看到了太叔景當初看着她的那種情感,她心底有些悲哀的同時又有些慶幸。
悲哀的是她再也不能在自己想要看到的人眼中看到這種情感,慶幸的是葉慈恩對她動情了,她也可以讓他嘗嘗愛而不得的滋味。
所以她對他道,“一人獨活,有何意義?”
“那你還不是活到了現在?”
明明兩人的語氣都溫和至極,但卻給人感覺有陣陣鋒芒刺人。
“他讓我好好活着,所以要活。”
甄亦定定地望着葉慈恩,語氣堅定,像是在說一個至高的信仰。
葉慈恩聞言,臉上的陰沉之色漸漸散去,但眸子卻是幽深若寒潭,他笑道,“為他生,為他死。很好,還真是令本君感動。”
葉慈恩第一次在甄亦面前以道君自稱,他微抬着下巴,垂眸俯視着眼前的女子,眉宇間的神光襯得他恍若神祗,高不可攀。嘴角依舊帶着淺笑,但卻讓人覺得疏遠。
這時候,甄亦才在他身上明顯地感覺到了天道的力量,讓人內心深處就感覺到無法抵抗,本能地想要去臣服。
他嘴角的笑意讓她覺得熟悉,但是他周身的氣息,卻又明確地告訴她,這不是當初的那個葉慈恩。
雖然都是同一個人,但是恢復了天道記憶的葉慈恩,卻是更多了些上位者的威儀與高不可攀的神聖。這種威儀與神聖帶來的令人臣服的感覺,遠不是如今的妖君魔君可以比擬的,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想要湧起的臣服感。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這是他的世界,這裡的一切都不過是他手中的玩物罷了。
看着眼前垂頭不語的女子,葉慈恩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甄亦想要側頭避開,但是內心深處的臣服感,卻是生生壓制住了她想要抵抗的動作。
葉慈恩望着她,眼底滿是憐愛,“阿亦,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待在我身邊的。”
此時,不遠處的魔氣與血色漸漸漫延了過來,他們的身周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陰鷙又逼仄。
甄亦眼見着葉慈恩的身影緩緩變淡,他望着她的眼神中,少了些漠然與高高在上,更多了幾分真誠與愛意。
直到葉慈恩的身影完全消失,甄亦才反應過來,身子也再度能夠動彈。
葉慈恩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回想。
甄亦擰了擰眉,抬頭看向天邊,黑紅之色中的那抹白影顯眼十分。但卻絲毫沒有當初的聖潔高寒之感,反而是詭異陰森。
那是傅玉。
所有將要拜入天道院的弟子與已經拜入天道院的弟子,都在強大的魔氣下,漸漸化作了血霧,造就了這般黑紅之色的煉獄天空。
傅玉距離甄亦很遠,但甄亦還是隱隱看到了他眉心的那一點紅色。
像是呼應,甄亦眉心處閃過了一道鮮紅的血光。
隨即,甄亦面色頓變,連忙轉身往自己先前的屋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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