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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到這個曾經讓方氏族人心潮湧動的批語,方旭在電光火石間產生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難怪,方老主沒有逼着這一任家主入仕,難怪,都已至及冠之齡,方氏家主卻還未娶親,難怪,江南士族雖對方氏家主萬分的看重,卻並無聯姻之心,難怪,此時,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想到長離問出的那句話背後的意思,方旭就緊張的背後冒汗他掙扎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開口道:“這不怎麼和規矩吧……”

他語氣滿是掙扎的味道,聲音都帶上了沙啞,因為他知道,這個決定對他的弟弟意味着什麼。

一個方氏旁支的不起眼的子弟,比起被方氏家主親自帶在身邊教養的人,相差何止是天差地別。

他甚至想要直接答應下來,可他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畢竟,方氏身為江南之地的百年望族,族中俊彥何止數人,族長要選,也不一定要選他的弟弟。要知道,選一個尚不知事的娃娃,肯定比一個已經知事的孩童要好。

在方旭心中百轉千回的時候,長離直接問道:“什麼規矩?方氏的規矩我說了算。”這句話太過霸道,可從長離的口中說出,卻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他直接說道:“你只需告訴我,你兄弟二人到底願不願意。”

一語定乾坤,這種果斷的口吻,直接讓方旭犯了難,他思量了許久之後還是說道:“我還需先問過小晨。”

話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十分喑啞,因為他不確定,這種推脫的話語會不會被方氏家主定性為敷衍。

按理說,遇到這種好事,他肯定要點頭答應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下定決心,各種利弊在他的心中來來回回,讓他無法真正的坐下決定,所以他只能說出拖延的話語。

聽到他的話,長離沒有絲毫的動怒,他直接點了點頭,然後揮了揮手,讓方旭離開。

方旭恭敬的離開,在離開那處小竹林的時候,他由衷地鬆了一口氣,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何必想的那麼長遠,大公子只說可以將方晨送往主家,這可不代表着大公子要將方晨過繼到嫡支,說不定這只是大公子突發善心罷了。

而在另外一邊,長離隨手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寬大的袖擺附在石桌之上,卻沒有沾染到絲毫的污垢,他聲音冷淡的說道:“聽夠了嗎?”

一旁的竹林中傳來嗦嗦的聲音,這是繡鞋踩在枯枝敗葉上的聲音,而繡鞋的主人是一個妙齡少婦。

來着是方琇,身着一身煙青色羅裳,頭戴玉蟬滴露發簪,看上去清爽而端雅。她踏着竹林中的枯枝敗葉走到長離的面前,在她的旁邊,則是有方府的老管家相陪,看他們腳邊落葉的堆積程度,他們已在原地帶了一會兒。

長離看着這兩個身上有幾分相似的人,淡漠的神情不便我,隻眼中閃過一道暗芒。

方琇走的有些急,以至於一路上不停發出嗦嗦的聲音,她語氣有些尖銳的問:“兄長,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打算過繼旁支,縱然你此時還未有子嗣,可你尚未至及冠之齡,何必急於此事,你這樣做,除了讓方家旁支生出二心外,還會讓嫡支旁落啊,你如此行徑,怎麼對得起祖父,怎麼對得起我們這一脈的祖先?”

她的神情既着急又不滿,因為這觸及到了嫡支的利益,也觸及到了她自己的地位。

可長離在聽到她這一長串的話之後,只是略帶玩味的咀嚼了‘我們’二字,然後他抬起頭用一種輕緩而又溫和的語氣說道:“什麼時候,你也配說出‘我們’二字,你早已出嫁,不如方氏族譜,又憑何以方氏嫡支子弟自稱?這方氏的組長是我,嫡支也只剩我一人,嫡支想要如何,我說了算!”

越說道後面,他的語氣就越輕緩,可聽到他的話的方琇臉色卻越慘白,她臉色發顫的後退了兩步,口中喃喃的,不知道能說出什麼來。

可長離卻沒有給她辯解的機會,他直接看向一旁的老管家,神情驟然一冷:“是誰讓她入的方府?”

老管家連忙躬身回話:“回家主,是老朽。”嘶啞而乾枯的聲音里還帶着些顫音。

他已經老了,老到躬身行個禮都十分的為難,以至於現在回個話都在打顫。

可長離卻沒有體諒他的難處,他冷聲說道:“我曾說過,若無我的允許不準方琇在踏入方府半步。”他冷漠的視線落入到老管家身上,讓他蒼老的身軀越發的佝僂,竹林的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凝滯。

帶着寒意的風自竹林間拂過,嗖嗖的風聲不時響起,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就如同燒的滾燙的熱湯一般,冒出咕嚕咕嚕的泡。

下一刻,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兄長!你是要趕我出方家嗎?”方琇難以置信的看着長離,不敢相信他能說出這樣的話。

長離看着她,如同在看一個沒有感情的物件:“你還用我趕,你不是拼了命也要嫁出去?怎麼這個時候卻說是我趕你?”他的話音依舊很平靜,可語氣中卻帶着一絲說不出的諷刺意味。

方琇來方家,是想要與長離告別,何易修書一封,要他前往京中與他團聚,她此番前來,正是要告知長離一聲。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意思,何家在京中全無根基,她的嫁妝中也沒有京城的宅子,而何易久居客棧也不是一回事,她便打算問問長離,看他能不能勻一個宅子出來,反正兄長從不去京城,那裡的宅子閑着也是閑着。

可沒想到,她入府沒多久就聽到了長離與方旭的那番話,之後又受到了一番打擊。她氣的眼淚都要落下來,可看着長離無動於衷神色,她也只能憤憤離去。

望着那道輕靈的仿若棲葉蝶的身影,長離輕輕的笑了一聲這笑聲中含着揮之不去的諷刺意味。

而一直弓着身子的管家聽到這句話,佝僂的身體再次顫了顫然後彎的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