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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攻殺阿資,”燕王放下信來,點頭道:“阿資終於授首,雲南諸土司中,這個不服王化降而復叛的狡詐小人,到底還是難逃法網。”

“原先聽聞維摩十一寨亂到去歲十一月,”高煦道:“還有越巂蠻子也叛了,沐春兵力不足,又調入川的軍隊入雲南,瀾滄衛剛剛設立不到一個月,阿資叛了,我還想着今年一場混戰不會見分曉了,沒想到沐春真打了一場好戰!”

他說著又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信件,上面詳細記錄了西平侯沐春攻打阿資的經過,沐春洞悉了阿資之所以一直能不被捉住,就是因為這個人有好多兒女,自己也娶了很多老婆,和雲南各處土司酋長有很多姻親,這是割捨不斷的親緣,因為雲南本土確實看中這個,所以輾轉躲藏,總是能不被官軍發現。所以沐春就在合兵打敗阿資之後,與當地的土司交好,威逼利誘讓這名阿資的親戚,終於供出了阿資藏匿的位置,然後出其不意直搗其穴,抓住了阿資和他的黨羽一共二百四十多人。

雲南這地方,與其他地方不同,民族眾多而且頗有一些故舊心向元朝,雖然國朝建立三十年了,但是雲南這地方降而復叛,官軍不來之前,各個部族互相攻劫,來了官軍之後就齊心協力與官軍為難,沐英還在的時候和麓川土司思倫法就是如此交鋒的,雙方會戰三十萬兵力,重創而不能剿滅,所以在對待土司的問題上,是急需慎重的。

這算是一場大功,而且梟首阿資之後,傳首各個寨子部落,無不震悚,一時間雲住風息,一向蠢蠢欲動的越州也由此平定,捷報傳到朝廷,也是喜動天顏,當然讓皇帝高興的不只是這場捷報,而是沐春的奏疏中提到的另外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沐春提請雲南設土司學校,以教其三綱五常之道。這一條建議是很有道理的,因為邊夷土官,鮮知禮義,然而爵位又是世襲其職,治之則激,縱之則玩,不預教則難以化。所以在邊夷設立儒學,讓這些土司的子孫弟侄接受漢文化的教育,是安邊之道。

第二件事,“沐春提請雲南編民百戶為里,”高熾道:“這是說到了皇爺爺的心坎上。”

就在今年二月二十五日,應天府上元縣典史隋吉上疏,請命鄉里小民,或二十家或四五十家,團為一社,每遇農急之時,有疾病則一社協力,助其耕耘,庶田不荒蕪,民無飢窘,百姓親睦,而風俗淳厚。皇帝得疏十分高興,里甲制雖然推行天下,但是依然有很多地方沒有施行,如今沐春更是通達上意,在雲南不僅大力屯田,而且還要將四川及貴州遷來的百姓劃歸里甲,皇帝自然非常高興。

“一里之間,有貧有富,”燕王道:“置民百戶為一里,貧窮患難,親戚相救;婚姻死傷,鄰保相助。富者助財,貧者助力。民豈有窮苦急迫之憂,並使風俗淳厚,民相親睦。”

這兩個建議都得到了批准,然而試行的地方不是昆明城,而是金齒衛。

國朝施行衛所制度,自從洪武十五年二月癸丑平定雲南,就置雲南都指揮使司,下轄雲南左衛、右衛、前衛、大理衛、楚雄衛、臨安衛、景東衛、曲靖衛、金齒衛、洱海衛、蒙化衛、平夷衛、越州衛、六涼衛這些衛所,而其中金齒衛是雲南最西端的衛所,洪武二十三年金齒衛和永昌府合并為金齒軍民指揮使司,但是仍稱金齒衛。

金齒衛剛剛在永昌興建的時候,麓川、平緬和騰衝這幾個地方原本歸順的土官反叛,思氏聯合高大惠和也先虎屠永昌城,之後沐英和思氏幾次用兵,終於捉住了思倫法,永昌城得到了修復,金齒衛也籌備了起來。

正如之前所說,沐英重創而不能剿滅思氏,金齒衛因為麓川思氏這個不穩定的因素的存在,所以在永昌這地方加強了軍事力量建設,金齒衛的軍丁不僅是原來元代守衛該地區的士卒,而且還有新充的軍丁,而且還從內地移民充實金齒衛,而且還有折戍發配的人,這些罪人來雲南,入籍就是金齒衛。

所以金齒衛這個地方魚龍混雜,不僅有詭詐萬端的百夷人,還有犯官,有罪人,而且都是“奸儒滑吏,累犯罪人”,連帶這裡駐守的指揮、鎮撫都是“貪財好利、恃功放肆”之徒,所以沐春在奏疏上說,最先應該在金齒這個強凌弱,眾暴寡,富吞貧,大失忠厚之道的金齒申明教化,開設土司學校,而且在此地實行里甲制度。

張氏一家人被折戍到金齒衛,狀況肯定堪憂,但是張氏不知會自己直接插手干預此事,一封加蓋金印的文書傳送到沐春那裡,沐春在用兵的百忙之中,還是派人搜尋到這一家,而且還將他們從金齒衛帶回了景東衛。

這是很恣意妄為的舉動,高熾現在想起來依然忿怒,雖然不是他說的錦衣衛會追責,其實錦衣衛在京城之外的權利被約束地很嚴格,皇上也擔心他們危害地方,所以錦衣衛拿人,必須要有駕帖,而且這個駕帖只能一帖抓一人,而不能一帖拿多人,規定是相當嚴格的,況且雲南這地方地處偏遠還時常用兵,在雲南的錦衣衛並不是派去監視西平侯的,大多數是作為間諜四散到不服王化的地方的,比如說洪武十八年的時候,錦衣衛就有一個叫李原名的被派去了麓川,傳了很多情報回來。

何況來去傳信的人是沐春的親信,錦衣衛還沒有手眼通天到拆閱私信的地步,唯一有顧慮的就是信上加蓋的金印,這在高熾看來簡直就是多此一舉——如果不加蓋金印,沐春也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從金齒衛調人對全責整個雲南的沐春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之前沐英要建制昆明城的時候,甚至還當面問皇上要了個犯官,皇上也真將這個犯官給了沐英。

如今加蓋金印,好像是不得不辦的王命,沐春不知道又該作何想法了,雖然結果是安置妥當了,但是這事恐怕真的有傷親誼,沐英和燕王同養在馬皇后膝下,感情自然不必說,按理來說高熾應該和沐春、沐晟感情也不錯,但是其實是天南地北分散一方,高熾見過沐春不過兩次罷了,多數時候還是從燕王那裡聽聞沐家的事情,比如燕王就說沐英幾個兒子中,沐春善用兵,而且處事公允,而沐晟就圓滑許多了。

其實高熾與君子交往多了,自然知道打消沐春疑慮的辦法,那就是再去書一封,解釋清楚前因後果——他也確實這麼做了,而跟張昭華的冷戰無非是想要她能夠知道輕重,用印的事情都能瞞天過海,在其他事情上也許會更加妄為。如果不加以分曉,將來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高熾這麼想着,忽然聽到門口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馬和領着一個滿頭大汗的信使來了,這信使一開口就讓滿屋子的人大驚失色:“殿下,直沽發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