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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信我,”張昭華微微搡了一下他:“我能不里里外外全須全尾地過一遍眼睛嗎?就是一點不對的地方沒看出來,才覺得奇怪的。”

“等葛長史從軍營回來了再問他不就行了嗎,”高熾道:“他肯定有原因,總不能什麼事兒都沒有地千里迢迢跑一趟江南吧。”

“那咱們在京城諸王館的時候,他來見咱們,是怎麼回事,”張昭華嘟囔道:“是把嫁妝幾車的東西都留在了蘇州,還是趕着嫁妝從蘇州跑來了京城?這也太不對了吧,他費那麼大事親自來京城,還不如修一封信過來呢。”

高熾嗯嗯了兩聲,又聽不到回聲了,張昭華估計他瞌睡了,也就沒有再問了。

然而高熾的眼睛,卻忽然睜開了。如果此時亮着燈的話,張昭華一定會看見他眼裡閃着深思的光——就在她放空心思準備睡覺的時候,卻又聽到高熾道:“這件事情,有一日我去問,你將鑰匙還是原封不動地放回去,母親那裡也不要說這些瑣碎的東西,免得煩擾。”

“本來就不準備張揚,”張昭華眼皮沉重起來:“又不是嫁妝哪個地方不夠了,這事兒說到底也是王府白賺了一筆,誰沒事幹還嚷嚷地人盡皆知去呢!”

這一夜本來就睡得晚,還說了長時間的話,第二天夫妻倆個起來,眼下都有些烏黑。張昭華這邊還有粉可以遮遮,高熾就遮不住了,倒是讓錢嬤嬤在一旁看得欲言又止地。

張昭華從梳妝台上站起來,一下子又坐了回去,因為感覺到一股熱流從小腹往下匯去了,夾不住下身黏黏膩膩流了東西出來,她算算日子差不多,就叫含冬把柜子里的月事帶子拿來給她換上。

古代這個月事帶子麻煩地很,兩道長長的細線要從胯上繞過來綁在小腹上,每次更換的時候都要解了裙子,撩起襖子來,她一天這樣解了穿要十次八次,上個廁所也不過是撩起裙子脫了膝褲而已。

“別往床上看了,”張昭華對含冬道:“褥子上應該沒透,你過來給我系帶子。”她一邊說一邊覷着旁邊束髮的高熾,見他神色如常,心裡倒也略鬆了一口氣。

張昭華這具身體不過十六歲的年齡,雖然發育地還算不錯,但是她自然不想在這個年齡就懷孕生子,雖然她心裡明白,自己這樣身份應該早早產育才能穩固地位。王氏是衷心盼望她有孩子傍身的,錢嬤嬤也是這樣的心思,張昭華總不能明說說自己不想要孩子,就自己算自己的安全期和危險期,還偷偷給高熾的碗里夾芹菜。

高熾看到芹菜其實是不太願意吃的,估計是看到燕王吃生芹吃的腹脹如鼓,然後解出來一堆蟲子,自此留下了陰影,張昭華見是這樣,乾脆就把芹菜放在湯里熬煮,然後把芹菜挑出來留下清湯端過去,他也喝不出芹菜的味道,果然是眼不見就沒事。

也就只能依照這樣的辦法了,總不能跑到良醫所裡面討要殺精的方法吧,張昭華也祈求這樣的土方子管用,畢竟在古代,生育真的是一件冒着風險的事情,對於不夠年紀或者高齡產婦來說,生育要比別人冒更大的風險。

現在看着月事如願以償地來了,張昭華就放下心來,感覺每月到這幾日就提心弔膽地,因為她經期還不是特別准,是每月都會往後面推後兩三天,那就是她最難捱的日子,以前也沒當回事兒,現在超過一月之期就會讓她心裏面七上八下,生怕是自己算漏了日子,中了大獎了。

她自己也在意高熾是如何想的,男人自然是希望自己子嗣昌盛的,對於女人的想法就不會是那麼顧及了,他們更希望女人能順着他們的想法,也把能否生育、生多生少作為一種評判標準灌輸給女人。

不過看高熾的樣子,似乎也沒有苛責,也沒有失望,他一來也確實也是寬厚的性子,二來也是因為才成婚不久,還沒有迫切需要得子的願望。張昭華這樣想來,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知道這個地方將來會誕育一個生命,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這一兩年還能規避,三五年呢,她終將要正面回應這個事情。

因為來了葵水,張昭華藉此機會將手上的事情總結了一下,到王妃那裡彙報了。十之八九已經完成,余之一二就留待王妃指點,這也是一種辦事哲學,不能事事盡善盡美,要留一些地方讓別人有施教的機會。

王妃果然欣然指點了幾處地方,張昭華也受益良多。末了徐王妃笑道:“你第一次主持這樣的細務,已然做得妥帖極了,只是邊邊角角,略需周全,我這裡便是說的幾處,你伶俐人,一聽就須會了。”

張昭華笑道:“兒婦是忐忑煎熬,就怕把母親交代下來的事情辦壞了,也是沒有想過母親會給我安排這樣重大的事情,把永安永平郡主的嫁妝細務都交給我了,我也是個心裡不能存事也不能成事的性子,看到前前後後那麼多流程和規矩,真可謂是心驚膽戰憂心忡忡,輾轉反側夜不能眠了,也多虧有占梅采蘋二位姑姑幫着張羅整治,才勉心勉力做出了一點點事來。”

“便是要感謝二位姑姑,時時刻刻提點幫協,不嫌棄我朽木一截,難以教諭!”張昭華道。

采蘋笑道:“世子妃聰慧,一點即通,哪裡需要我們幫協?”

這樣和樂融融地說笑了一會兒,阿葳就端着托盤走過來,道:“娘娘,到喝葯的時候了。”

張昭華就驚訝道:“母親喝的是什麼葯,是哪裡不舒服,兒婦竟不曾知道!”

“王妃娘娘每到冬春時候,就有咳疾,”阿蕤憂心道:“今年一早,劉醫正就施藥仰抑住了,但是這些天氣溫驟降,引得娘娘的咳疾又犯了。這癥候白天倒也輕微,只在晚上臨睡時候犯得最重,也最是影響休憩,娘娘也有三四日不曾好好睡過一個囫圇覺了。”

怪不得王妃會將清點嫁妝這樣的事情交託到她手上——張昭華想起她前幾日進入中殿前,在外面院子裡頭,看到擱在石凳旁邊的葯爐子,隔得遠也吹的是西北風,也就沒有聞到煎藥的味兒,現在想來果然是給王妃煎的葯,這樣的細節張昭華本該早一點發現留心的,但是她滿腦子只是想着嫁妝的事情,居然給忽略過去了。

張昭華懊惱起來,道:“兒婦真是不孝,母親生病,居然一無所知。”

王妃反倒笑起來寬慰她,說自己便只是些微小恙,哪裡就要驚動眾人。張昭華越發慚愧起來,說要伺候王妃用藥被攔下了,就道自己沒能學會烹茶,但是倒是會煎藥,請王妃給她一個能略盡孝心的機會,讓她負責煎藥——

這下王妃也不好再勸了,張昭華就真的搬了小凳子坐在院里添柴抽火地熬起了藥材,這煎藥也是有講究的,三碗水煎成一碗,用文火不能焦不能淡,比煮茶更費一些耐心,所幸張昭華真是有經驗的,因為在張廠的時候,她就給糧長和糧長夫人這樣熬過藥材,老年人畢竟身體弱,一些感冒咳嗽的常用藥,張昭華都能背下來呢,煎藥也很有心得,讓阿葳和阿蕤看了倒是都點頭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