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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華之所以這麼說,其實因為現在儀賓府的狀況她很了解。

儀賓府的兩位儀賓出身不低,都是勛臣子弟,也都原是心氣高傲的人,若是沒有被選作儀賓,也能憑藉父親恩蔭或者自身努力得到一個相應的職位,只是如今既然配作儀賓,又隻身來了燕地,一應事宜,只能聽憑人家安排。雖然燕王還是很愛重子婿的,行獵打仗也逐漸帶了他們,但是他們畢竟和燕王帳下的武將不一樣,這些武將有衛所的官職在,靠的是自己的才能,但是儀賓從朝廷那裡拿的俸祿就比較尷尬,感覺就像靠老婆吃飯一樣,若是貧寒百姓,那自然不計較什麼了,但是對他們來說,這就很失了底氣,也沒有面子。

況且儀賓的俸祿其實也沒多少,維持一府的生計差不多,也沒什麼閑錢,在兩位郡主面前就更有些直不起腰了。

永安和永平本質是極聰慧又敏感的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情,雖然如今確實是夫妻恩愛,但是長此以往肯定不行,你說用自己的錢補貼府中,那就更傷了丈夫的面子和自尊了,她們也在想辦法,直到看到了張昭華的兄長。

張昭華的二哥張升做生意確實是很有頭腦很有手段的,來北平小半年,已經開了三個中型鋪子,往來經營各地土產,生意興隆;半年後開始運糧,一舉籌措到上萬斤糧食,解了直沽燃眉之急,想想張升往來山西,人生地不熟地,短期內能籌到糧食,而且還是今年的新米,而且價格還比預期的低得多,就連燕王都稱道不已,不僅給了鹽引,還寫信介紹給遠在山西的晉王,換糧換鹽就更方便,特別是如今燕王府還支持張升在北平眾糧商之中坐大,如今張昭華還沒怎麼細問過,只是聽王氏念叨過說張升鋪子里的夥計已經超過三四百人了,關鍵是張升還不滿足,聽聞南方運木材盈利更大,冬至之後就專門去了一趟淮西和江浙,如今不知道又要如何,匆匆見了張昭華一面,送了許多奇巧的東西,還沒等她抓住人細問呢,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說實話張昭華也覺得高興得很,原以為張升是他們兄弟中最頑劣不成器的一個,小時候那皮賴的氣人模樣她到現在還記着呢,那時候真恨不能讓王氏一天把他打上八頓,現在再看,人家卻是發展地最好,最如魚得水的一個,雖說是借了東風,但是歸根到底還是人家自己有能耐,是個經商種子。

與他作對比的就是大哥張昶了,張昶就是踏踏實實本本分分的農民,恐怕在他的心裡,張升那一套都是空中樓閣,有房有地才是真的,他這種觀念也不錯,如今有燕王撥給的二十頃土地,剛來的時候是優恤給了十頃,之後的十頃是賞賜,表揚張家在水患中的突出貢獻。這二十頃土地着實很大了,況且都是連在一起的好地,張麒和張昶兩個顧不來,還是找的佃戶,每年收租也有許多盈餘,這父子倆商量來去,居然又在田地旁邊買了地,種植果樹,總之日子是蒸蒸日上,這讓永平看了就羨慕起來。

當然她是羨慕張昭華那會做生意的二哥張升,她如今不居住在宮牆內而是居住在城中,就知道張升的生意做得多好了,特別是張升最近盤下了一處地方,準備要做銀樓,因為他去南方,知道南方蘇杭之地的款式、衣飾什麼的,新巧而且繁多,北方這些東西許久都不變,而江南婦女時興的東西一陣子就變一變——首髻之大小高低,衣袂之寬狹修短,花鈿之樣式,渲染之顏色,鬢髮之飾,履綦之工,都是以南人為時興。

張升去江淮地方的次數多,早有這個心思,如今積蓄也豐,就把這個計劃付諸實施,他去江南還帶了一些銀匠回來,只等到樓修起來,就可以把江南的風俗花樣帶到北地,這是個極好的商機,更不要說他這個銀樓弄起來,還讓大嫂鄭氏經營,當真是目光長遠。

永安還不覺得如何,永平倒是心痒痒得很,她知道張升起得這樣快,一來是本事,二來是借力,很多事情,王府里的人去做是不適宜的,但是沾親帶故的人,就沒有避忌,而且還能佔盡便宜。張升既然能做大,到底還是沾了王府的光,如今讓他提攜人,又不是旁人,還是自己人,也是份數應當。

張昭華其實也有這個意思,她之前也對鄭氏說過一次,一家做大恐怕招人紅眼,張升既然有這本事,提攜帶契一下其他親戚也是應當,她之前就聽說了永平和儀賓李讓去張升鋪子觀望的事情,就覺得永平有這麼個意思,如今果然。

但是現在其實不算是個好時機,張升的路子還沒走穩,總要等他根基穩固的時候才好說,不過如今可以先不奔望那麼長遠,先可以讓張升在北平幫着他們開兩個鋪子,人手也可以借用張升的,等鋪子開起來有盈利了,再談其他,就像當初張昭華給張升計劃的一樣。

總之洪武二十九年的新年過得喜慶熱鬧,不過相對於張昭華來說,就不是一般的疲累了,操勞太過,等後面諸事都妥當了,她就一連休息了七八天才養過來精神,這休息的時日里讓她想出了辦法,要把安成、咸寧兩個培養出來,如今這兩個郡主年歲不大不小,離出閣還有幾年,剛好鍛煉她們主持中饋的能力,這樣也省得再把出嫁的永安永平叫回來,人家畢竟也有自己的府邸,上下也是一大攤子事兒。

說起來永安永平管家的本事是一流的,但是不見王妃怎麼培養其他郡主這樣的能力,似乎和當年舊事有關,王妃似乎不再想看到她們擔驚受怕而又不得不撐起大梁,寧願為她們選定精明強幹的嬤嬤和宮女,讓這些人幫襯。

怎麼說呢,這樣也有好處,因為永平的院子和安成的比起來,就不如安成的有章有法有規有矩。不過誰知道王妃精挑細選的嬤嬤將來會如何,奴大欺主的也不是沒聽過這樣的事情。而且也不知道安成她們是習慣了別人替她操持一切還是願意想永平那樣隨心所欲,不過讓張昭華想來想去,她要是安成,應當不喜歡被這些嬤嬤轄制,不過她反過來想,要是自己是王妃,對待這樣沉默寡言而又溫和性子的女兒,也放不下心來,也會給她挑選人。

她還在猶豫,卻聽到含冬的叫喚:“娘娘,手上——”

張昭華緩過神來,卻聽得“咔嚓”一聲,手中的金剪居然絞斷了一支梅花,她不由得驚嘆了一聲,道:“我怎麼給剪斷了!”

這梅子青瓶里的梅花,是高熾親手插弄的清供,倒也奇了,一連七八日了,居然沒敗掉,而且還有暗香撲鼻,是高熾近日所愛。今兒本來張昭華拿着剪子是想修建一下地上的萬年青盆景的,卻沒想到失神起來,居然把梅花清供給剪掉了。

她小小的可惜了一番,略有些心虛道:“這剪掉了也摁不回去了,我再去采一支來,他應該不能發覺吧?”

含冬打心眼裡覺得世子肯定能發覺,但是看張昭華急需要認同的神色,只好道:“那就重采一支吧,這白梅只在後花園裡頭,外頭天寒地凍的,您就別處去了,讓人摘來就行。”

“不用,我這幾日待在房裡,骨頭都軟了,”張昭華興緻勃勃地穿戴衣服起來:“正好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你們也跟我出去踩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