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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上還有什麼故事?”芳紅問道。

小玉歡悅起來:“我有,我有!我今天聽了王將軍的一個新故事。”

“那就你來講,”芳紅笑道:“你講的好,佛母愛聽。”

她們走進屋裡,看到佛母倚在鏡前,怔怔地不知道坐了多久。

“我頭上有了白髮了。”佛母道:“早晚有一天,烏髮會變成滿頭的白髮,不知道那時候,三哥留給我的大業,能不能完成呢?”

幾個使女都心有戚戚,不過都道:“佛母,如今形勢大好,三省聯合起義,官軍已經是焦頭爛額,疲於應對。別說是山東人心歸附,就是放眼全國,也都是聞風影從。眼看聖火就要蕩滌世界了,佛母怎麼還說這樣懊喪的話?”

佛母沉默了一會兒,道:“教中要麼是狂傲自大,說官軍烏合之眾不堪一擊;要麼就膽小如鼠,只想往山裡逃竄——各路人馬乘勢而起擁兵自重,只想着保全自己,誰知曉大局,誰又能主持大局呢?”

眾使女中,最聰明靈醒的是碧華,她想要知道佛母心中所想,便試探道:“董長老如何?”

“董彥杲倚任書生,沒有遠慮,不管大軍壓境,只想爭權奪利,”佛母搖頭道:“以嫉妒之心,持庸眾之議,我看敗壞我教中事宜的,就是他。”

聽到“嫉妒”兩個字,碧華心中就有點通透了。然而她又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道:“賓長老呢?”

“賓鴻心思詭譎,有如背後嚙人之蛇。”佛母道:“操控些陰謀詭計也可,卻如何上的了檯面?”

碧華隨後就提了高羊兒、白拜兒、張彥祥、藍復升的名字,卻被佛母一一否決。小玉最是按捺不住,道:“姐姐說了那麼多人,怎麼就不提王將軍的名字?難道王將軍提兵上萬,攻下臨朐,打通沂南的成績,還比不過高羊兒之流?”

提到王宣,佛母也不由得心中一動。王宣來青州小半個月了,平日只是應酬,待問道教中大計時,卻又閉口不言。然而佛母瞧他模樣,並不是胸無點墨,而是早已有了謀劃,便要尋一個最合適的良機,要教中都聽從他。

王宣此人,她已經聽身邊這群丫頭說了無數次有關他的光輝事迹了,真真假假,倒真讓她不由得上心起來。打下臨朐的功績是真的,而且各路兵馬中,他的隊伍最為雄壯也是真的。何況當時他打下臨朐,就足以和本營分庭抗禮,但卻依然趕來了本營,在與董彥杲的周旋中也是心如藏淵不卑不亢。

這樣的人,假以時日,假以機會,必然如蛟龍入海一飛衝天,怪道董彥杲如此忌憚。他若是能帶領教眾打贏官軍,讓林三哥的遺願得以完成……那她唐賽兒,會不惜一切扶保他,平息所有的非議和責難。

“……王將軍以親身為餌,誘敵入草甸,身負七刀,血戰肉搏數十次,每戰他都冒着紛飛的箭矢衝鋒向前身先士卒,戰況緊急時,他竟有半個月身不解甲。”那邊小玉說得激動極了:“曾經有一次,軍中糧食用盡,他便殺了自己的戰馬,靠採集稗草硬是讓兄弟們等到了救援……”

聽到這裡,佛母不禁展顏笑道:“若果真如此,那王宣真可謂英雄了。”

“比林三哥如何?”小玉快言快語道。

屋裡靜默了下來,其他的使女都擔心地看着佛母,不知道她是否會大發雷霆。

然而佛母似乎也沒有惱怒的意思:“比不上,卻也差不遠。”

屋裡這樣歡笑着,卻不知屋外還有一雙如狼的眼睛,這眼睛裡充斥着憤怒、嫉妒還有不顧一切的瘋狂。然而因為屋裡小玉不小心拂去了一隻凈瓶,竟使得他抽身離去的聲音就這麼被覆蓋了。

董彥杲對這一切的情況還一無所知,他對楊士奇道:“聽聞安遠侯柳升已經提兵南下,他肯定直奔青州而來,本營一下就會成為他們必須要先除掉的對象,為之奈何?”

楊士奇反而問道:“元帥對學生日前進獻之策,意下如何?”

楊士奇之前問明他對王宣的態度,董彥杲仍在模稜兩可之間。他是既貪圖王宣手下的兵馬地盤,卻又畏懼官兵勢大,沒有良策與官軍對抗——而看王宣的模樣,似乎有一套辦法,而且王宣也在等待董彥杲開出的價碼,像“八王”這樣有名無實的東西自然不能令他滿意。

像這樣既沒有膽量前進一步,又戀棧權位不肯放手的人,楊士奇只盼張昭華那裡生一把火出來,將這老東西逼上絕路去。

董彥杲還在游移變化中,卻忽然聽到外面喧嘩鼓噪起來,他的親兵推門而進:“元帥,不好了,王宣那裡出事了!”

等他們感到王宣的營帳,就發現王宣竟已面色黑紫,氣絕而亡!

董彥杲嚇得哆嗦了一會兒,心中卻又驚喜萬分——他還沒有動手,竟然有人已經替他做了,只是這個人是誰呢?

“董長老,”王宣的手下自然憤怒異常:“我們將軍為何會中毒而死?”

董彥杲是真的沒有下毒,他自然理直氣壯:“青州大會,原是眾兄弟相聚,共同抵擋官軍,卻沒想到竟然發生了如此不堪之事!真是慘絕人寰!本帥一定會將兇手揪出來,以告慰王兄弟的在天之靈!”

“莫不是賊喊捉賊,”有人質疑道:“毒是董長老所下?”

“天地為鑒,”董彥杲道:“若是我做的,叫我被聖火焚燒而死,死入地獄,不得超生!”

楊士奇和董彥杲手下的幾個將軍都證明,董彥杲絕無謀害之心,而此時王宣身邊的親衛才道:“將軍是從賓鴻長老那裡飲了酒回來,才嘔血數升的!”

賓鴻——這個很久不過問教中之事的人,為何會謀害王宣呢?

等賓鴻姍姍到來,卻又矢口否認自己毒害了王宣:“我清修功法,早就不過問教中之事了,晚上請王宣將軍飲酒,也是禮貌,以為我教中數萬人之性命,盡在他手。可我有何理由要毒害他,他與我有何冤讎呢?”

眾人果然都搖頭起來,若是董彥杲請的王宣喝酒,那再無疑問一定是董彥杲下了毒手——只是賓鴻,的確是與王宣一點仇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