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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華還能換一套衣服,但是這些命婦們,玉圭能放下了,但是真紅大袖衫怎麼能換去,三層的紗羅衣捂着汗呢,每個人臉上都冒着水湯一般。

“怎麼沒看到王夫人,”張昭華沒瞧見大王氏,就道:“娘娘也沒見着?”

大王夫人今兒沒來,她年紀大了,雖然也想進宮來看女兒,但是身體不好,只叫張輔夫人胡氏和張輗夫人劉氏來了。

張輔的夫人似乎也沒見着,好像是被張貴妃叫走了,張輗的夫人劉氏倒是遠遠看着她,很是忐忑的樣子,自然也是因為張昭華將她丈夫下了錦衣衛,不過張昭華沒打算如何,頂多再關他幾天也就罷了,要不然這傢伙仗着是漢王的人,目無一切,漢王見了她,都沒有如此不敬過。

領了張娘娘賞賜的冷飲點心,命婦們差不多便各自回去了——本來後頭還有一場宴會,但這麼大熱的天氣,真要穿着全套朝服吃喝半天,誰都受不住。不過後頭還有一場戲,擺在汀花苑裡頭,有幾家愛聽戲的夫人還是陪着張貴妃聽了,張昭華也去了,不過忽然瞧見胡氏本來坐在張貴妃身邊說這些什麼,但是一看她來了,就忽然閉口不言,不一會兒就退下去了,再過一會兒張昭華問到她,說是已然回府去了。

張昭華看得清楚,自忖沒有得罪過胡氏,張輔不像丘福一樣支持漢王,對漢王一向只是恭敬本分,甚至私心來說,張昭華覺得他似乎屬意太子,這樣的勛貴,張昭華怎麼可能不交好呢,更何況張輔之妻胡氏,是越國武庄公胡大海的孫女,系出名門,這背後的一大把姻親武貴,張昭華得罪不起。

鑼鼓喧天起來,暫且打斷了她的思緒,因為是貴妃生日,宮中教坊司排演了許多折子戲,張昭華以前喜歡聽北方的金石之音,因為今上自從當了皇帝,就一改宮中流行的南戲,全改為北曲,所以出身北平的張貴妃愛聽,張昭華也聽得來,只不過這時候吵嚷地她腦仁疼,一時片刻什麼也記不得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玉姐兒。

玉姐兒被帶過來給張貴妃祝壽,張貴妃見了乖乖巧巧、規規矩矩的玉姐兒,自然是高興的:“真是知禮的好孩子,一眼看了就喜歡,怪道你們太子妃娘娘見了,就捨不得放走了。”

她說著解下一隻籠墜子來,給玉姐兒玩耍。這籠墜子做得像水滴一般,相當漂亮,張貴妃見小小的人兒捏在手裡,便要再撫弄一下她的臉蛋,只不過碰上了卻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很快道:“天熱得很,孩子不要拘着,隨她玩耍去罷。”

她說著就對也瞧出不對的張昭華道:“我小時候,就不肯好好坐上一時半會的,聽戲什麼的,只瞧着熱鬧,卻也聽不懂什麼。”

張昭華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坐着看完了一場戲,隨後才告辭出來,回到春和宮裡,才知道玉姐兒發了暑熱,臉色蒼白,躺在竹席上面,一身身汗下來,竹席都沒有干過。

問了她身邊的嬤嬤,才知道在汀花苑裡,玉姐兒碰上了呂婕妤,呂婕妤嫌她莽撞,叫她站在大熱太陽下面近半個時辰,等張昭華叫她進去給張娘娘祝壽的時候,人已經暈地不行了,但是不敢失禮,居然還強撐着來了,張貴妃應該是摸到了一手汗,才叫把人帶下去了。

張昭華看着兩個太醫過來,給小人灌藥,記憶就和很多年前的一幕重合了。

“婕妤呂氏,朝鮮護軍呂貴真之女——”張昭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真是一副虺蜴之心啊。”

玉姐兒在春和宮裡養了一個多月了,一些妃嬪見過她,沒見過的也知道她這裡有個可人愛的女娃娃,婕妤呂氏卻似乎不知道的樣子,說玉姐兒衝撞她——別說一個小孩子,衝撞也不會怎麼樣,呂氏也不是懷孕之人;何況玉姐兒這般乖巧,怎麼會沒有眼色,瞧不到人來了,還迎上去衝撞?

人堆里忽然又擠進個人來,這人進了殿里也沒想到人這麼多,懷裡的東西差一點都給撞得滾落了,唬地他大聲喊了一句,才叫殿里安靜下來。

“怎麼了?”朱瞻基提着袍角過來,他同時看到了太醫:“誰病了?”

“椿哥兒,你來,”張昭華把他叫過來:“你小點聲。”

朱瞻基看到了床上臉色慘白的玉姐兒,不可置信道:“病的是她——早上不還好好的么,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不到,成了這個樣子!”

張昭華跟他解釋是中了暑氣,朱瞻基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總之是趴在床邊上眼也不眨地,看到李嬤嬤擰了帕子來,就伸手接過來,輕輕放在了玉姐兒額上。他這樣做了,忽然又覺得訕訕地,回頭瞧了瞧張昭華的神色,“我瞧她像小貓。”

“算你和氣,疼人,”張昭華道:“這磨喝樂哪兒來的?”

朱瞻基懷中堆着兩個泥制胖娃娃,張昭華怎麼瞧怎麼不對勁,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兩個泥娃娃居然是光的,根本沒穿衣服。

她疑心椿哥兒身邊的人有了壞心了,心中大怒,朱瞻基似乎感覺出來了,一下子跳了起來,磕磕絆絆地解釋了一下,說玉姐兒心靈手巧,喜歡給這樣的磨喝樂娃娃剪裁衣服,給做個紅背心,系青紗裙兒;盤領衫,戴帽兒,一應服裝穿戴,且有不同搭配,可調換變化。

倒是和後世的芭比娃娃玩具差不多了,張昭華就道:“你倆也跟小娃娃一樣,還長不大呢。”

朱瞻基嘿嘿笑了一下,這時候忽然聽到西北角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不是打雷,不是地震,好像是敲鼓的聲音!

張昭華不由得一震,心念電轉,她不敢置信地站了起來——這是,登聞鼓!

殿外聽得更清楚,那鼓點聲一下急過一下,一下響似一下,許多宮人太監都站住了,露出驚訝的神色來,畢竟這鼓一敲,京城一草一木都能聽到。俗話說鼓進金止,這鼓聲就像催人前進的號角一樣,一聲聲隆隆地,讓人感到了莫名的一擊即勝的氣勢。

張昭華捂住咚咚直跳的心臟——不是她害怕了,是這鼓聲有感染力,帶着她的心臟一起共振起來。

張昭華使了個眼色,亦失哈悄然退了出去,這鼓不是輕易可以敲響的,張昭華自己是有這個經歷,當年她上訴冤情的時候,就知道哪怕是設立了登聞鼓的太祖皇帝手上,都有守衛登聞鼓的軍士,並不會叫人隨意敲鼓。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是誰敲了鼓?他怎麼避開了鼓前守衛的軍士?他有什麼奇冤異慘,一定要上達天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