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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華心裡算計的時候,場面已經十分混亂了――因為岳氏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賞錢讓這些婦人相互揭發。

懸賞揭發出來的話和以命威脅出來的話相比,張昭華覺得還是後一種更可信些。但是岳氏又不可能因為遺失一塊豬蹄膀而將所有人告到監獄裡去,這也太可笑了點。

“曾家的,前面你說去茅廁,結果大半個時辰都沒見到人……”

“蔣家的你別說人家,沒動廚之前你還讓俺跟你一起去東房看了,指指點點說這次能剩下心和肝出來,你還說要挑一塊大的呢……”

像這樣沒什麼價值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看岳氏急病亂投醫的模樣,好像真信了的模樣,每個人都抓住問着。

後來有個婦人一偏頭見到了張昭華,忽然指着她道:“怎麼就不可能是主家自己拿走了蹄膀,像這樣的小孩子,可正是嘴饞的時候呢!”

張昭華本來是要拉着端哥兒走的,聽到這話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的時候就對上岳氏噴火的目光。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岳氏一把揪住張昭華的領口,不分青紅皂白就道:“饞瘋了吧你,俎肉你都敢偷!說,你把東西藏哪兒了?”

張昭華猝不及防之下被推搡地一趔趄,反應過來的時候頓時大怒,“嬸娘好大的威風!自己不察丟了東西,硬生生是要賴在小娃娃的頭上!”

端哥兒撲過來抱着岳氏大喊道:“華姐兒一天都跟我在一起,哪裡偷得俎肉來!”

“這妮子是慣會作妖的人,早給你灌了迷魂湯了,”岳氏只揪住張昭華不放:“你為她連你老子娘都能騙,誰知道平日里她還攛掇你幹了什麼壞事出來!”

“飯可以胡吃,話不能亂說!”張昭華氣憤不已:“嬸娘如果看不過我和端哥兒玩耍,我以後就躲着他走,腳長在他身上,嬸娘可要圈牢一點,不要把這莫須有的罪名扣在我頭上――也請您就事論事一點,我和端哥兒玩兒,和俎肉被偷這事兒,可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還不住手――”糧長夫人從階上走下來,方才一幕盡收眼底,氣得渾身發抖,身體都有些站不穩的樣子。她在年歲上要比糧長小十來歲的,平時看着倒好,如今一下露出了老態來。

“大庭廣眾,你也不嫌丟臉,潑污一個女娃娃,”糧長夫人顫着聲音道:“你好大的本事、好大的本事……”

岳氏一股邪火在看到婆婆的臉色的時候終於熄滅了,她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婆婆的,所以才把她嚇了一跳,手也不由自主地從張昭華的領子上鬆開了。

張昭華其實已經氣得頭髮暈了,她很想撲上去揪住岳氏把她從頭到尾罵個狗血噴頭,但是她這不足一米的身板是在太小,而且她也不能在這種境地下和岳氏對罵撕破臉――

她強忍了一下,深吸兩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道:“無怪嬸娘被氣昏了頭,也是這作案之人太狡詐,她可不是偷肉這麼簡單,她是包藏禍心,想讓這嘉禮行不成!她要是偷肉,灶上那麼多肉不偷,偏偏要偷祭祀用的俎肉!可見是有心要阻了這酒禮,不知是何居心――”

張昭華的眼睛從在場每一個人身上掃過:“這鄉飲酒禮乃是明孝親敬老的周禮,是當今聖上親自下達天下約為遵守的律令,這作案之人居然敢破壞酒禮令之中殂,這是對地方父母官的不敬,對禮樂教化的蔑視,對聖上政令的不滿――這樣的罪惡,是不能被赦免的,今日的事情,也絕不能輕易了結,一定要請來州縣長官,請他們明斷案情,將這個作惡的人繩之以法!”

張昭華故意篡改了事情的定性,把偷肉這件小事說成了蔑視王法這麼罄竹難書的罪惡,她不怕把這件事往大了說,就是要給這群人一種已經把天捅破了的感覺。

把每個人的神情都細細觀察了一遍的張昭華終於發現,這群女人中,雖然大家都是一種恐懼間雜着不知所措的恐慌的神情,但是有一個卻有除了這兩種神情之外的神情,就好像是有畏忌、有顧慮,有某種擔心。

張昭華凝神一看,這女人就是方才莫名其妙指向張昭華的人,也是偷閑不肯做工去和王媽媽看守東房的女人――好一招轉移禍水,看她神情,就算不是主謀,也明顯知道些什麼。

本來也就當熱鬧一樣看過了,但是你偏偏要將髒水潑到我身上;那對不起了,今兒一定不叫你好過,張昭華便道:“請王媽媽站出來。”

王媽媽先看了岳氏一眼,見岳氏面無表情,也就移動腳步站在了張昭華面前。

張昭華道:“媽媽不要緊張,我知道這件事和媽媽無干。”

王媽媽頓時鬆了口氣,使勁點頭道:“是無干係,是無干係,姐兒說的對!”

“為什麼和她無干?”當然有不服氣的廚婦叫起來:“她是看守東房的,嫌疑理該最大才是!”

“這一天下來,我和端哥兒到灶下兩次,分別取走了幾道菜肴。”張昭華道:“是媽媽給我們遞的菜,媽媽可還記得我們取走了哪幾道菜?”

“海蜇皮拌肚絲,香芹雪耳、毛豆和蒜泥白肉,”王媽媽幾乎是張口就來:“端哥兒還趁俺不注意拿了兩個剛出鍋的饅頭,俺都記着呢。不止這些,今日所有在灶上取用的菜肴,只要俺看見的,都記得清清楚楚。”

“媽媽好記性,說的絲毫不差,”張昭華點頭道:“如此大的場合,如此多人流的灶間,王媽媽都能把每個人取用的菜肴記得清清楚楚,那她在東房守候的時候,見過何人進去過,自然也不可能忘記。她既然說沒見過有人進屋子,那就說明――在她看守東房的時候,確確實實是沒人進去過的。”

“當然王媽媽也有內急的時候,也有頭昏疲憊的時候,自然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守在東房,”張昭華道:“還有一個自告奮勇守着東房的人,在王媽媽不在的時候,這個人的作用就凸顯了出來。”

被點名的廚婦被推了出來,但她態度不是一般的強硬:“不是俺!俺沒有偷盜!如果是俺偷了肉,就讓俺這後半輩子啞了聾了!”

張昭華面不改色,心裡卻倒吸了一口氣,在古代發這樣的誓言,難道真的不是她――

張昭華再次打量了她的神色,在叫屈的這一點上,她神色是堅定的,是篤定自己清白的;但是細細看去,她眼裡明顯還有未竟的話語,難道這事兒還有隱情不成?

張昭華心念電轉之間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她們光在這裡盤查現場的人,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作案的人根本不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