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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整。.

一身西裝革履的陸舟走上演講台,原本因為交頭接耳而有些嘈雜的報告廳,傾刻間安靜了下來。

沒有人維持紀律,所有人都很默契,一雙雙眼睛盯向講台上的那人,或懷疑,或期待,或面無表情。

若是換個人,別說是講數學題了,被這麼多大佬盯着,恐怕腿都軟了。

但站在講台上的陸舟卻表情從容,絲毫沒有因為那一雙雙視線傳遞過來的壓力而怯場。

該做的心裡準備,在台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

更何況,他也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合了。

“感謝諸位從世界各地不遠萬里趕來普林斯頓,聽我站在這裡報告關於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成果。”

按照慣例,對受邀前來聽報告會的學者致以謝意,陸舟開始陳述自己這場報告會的流程。

“我發言的內容將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關於我在證明哥德巴赫猜想時所用到的群構法,另一部分則是關於哥德巴赫猜想的證明。”

“相信在來這裡之前,我的論文大家都已經看過。對於論文中冗長繁瑣的步驟,我將在ppt中予以簡略。而關於我的講解,主要將集中在對關鍵步驟以及思想和思路兩方面。”

“另外,我會儘可能將多的時間,留在提問環節。”

在學術報告會開始之前預習報告者的論文既是學術界的慣例,也是一種必要的禮節。如果到了提問環節,站起來問的問題都是論文上有寫的,或者說是無關緊要的,將被認為是一件很失禮且沒有水平的事情。

對於在座的各位大牛來說,這樣的問題自然不會出現。

同樣的,那些在論文上已經寫的很清楚的部分,便沒有必要再拿到ppt上過一遍。畢竟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可不是專程來普林斯頓看幻燈片的。

開場白結束,陸舟直接進入正題。

“所謂群構法,便是‘群論的整體結構研究法’的簡稱,其核心思想是利用循環群的概念,從整體上出發研究無限性的問題。基於整數模p乘法群總是循環群這一定理,我們可以得到……”

一邊講解,陸舟的激光筆一邊在白色的幕布上遊走。

相比起後半部分關於哥德巴赫猜想的證明,群構法的理論更為關鍵,因為只有理解了這一部分的內容,坐在報告廳里聽他講解的人才能了解到,他所做的工作究竟是什麼。

因此這一部分的內容,陸舟講解的格外細緻,儘可能將每一個點都講清楚。

而坐在台下的人,無論是受邀到訪的學者,還是不請自來的學生,都聽的很認真。

尤其是傑姆斯梅納德,抱着雙臂坐在會場中間,聽的格外用心。

正所謂同行便是冤家,同樣研究素數問題的他是英國新生代數學家中解析數論領域的翹楚。而作為菲獎熱門候選之一,他原本打算用孿生素數問題為自己拿下18年菲爾茨獎加碼,結果卻不想最終被陸舟捷足先登,氣的他把手稿一把火燒了。

可以說,他專程從英國趕到這裡,就是為了給競爭對手挑毛病的。

然而話是這麼說……

越是往下看去,他的表情便越是耐人尋味。

這位華國學者的邏輯嚴謹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以至於現在他不但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甚至忍不住叫好……

坐在他旁邊的是他的博士生,也是一位英國小伙,名字叫埃文。

看着幕布上閃過的一行行文字,這位英國小伙漸漸開始有點跟不上節奏了。

終於,他忍不住,小聲問道。

“教授,他的那個群構法,到底在講什麼?”

梅納德一絲不苟的盯着放映的ppt,沉默不語。

這個問題他可以解答,卻沒法回答。

一來他不想因為分心錯過任何細節,二來是他害怕自己一開口,便忍不住在言語中表達對這種巧妙方法的讚美……而就在前天,他還在個人博客上揚言,這50頁論文都是廢紙,會在普林斯頓的報告會上當場揭穿這個華國人的把戲。

然而即便他不願承認,現在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和對手的實力差距,中間隔着的或許不止一個菲獎……

行或不行,數學就是這麼現實的東西。

另一邊,報告廳的後排,兩位老人很低調的坐在會場的角落,一邊看着報告會,一邊用閑聊的口吻小聲敘舊。

“沒想到我才離開這幾年,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又出了一個人才。”看着台上的年輕人,安德魯懷爾斯讚許地點了點頭,“不錯,有我當年一半的風采。”

2011年返回母校牛津大學任教之後,安德魯懷爾斯便很少回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而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主任的職位,也讓給了另一位天才查爾斯費佛曼。

而他口中的當年,便是十三年前,牛頓研究所舉行的那場20世紀末最重要的數學講座。超過兩百名數學家聆聽了這一演講,雖然當時他們之中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能完全看懂黑板上的希臘字母和算式。

至於剩下四分之三的人,不遠萬里前往英國,僅僅是為了見證歷史。

現在也是一樣。

雖然哥德巴赫猜想比起應用廣泛的費馬大定理,更像是一道考驗智力的測試題,但這道智力測試題能被希爾伯特放進二十三問的第八問中,可見其在數論乃至整個數學領域的地位。

解決它或許不能像千禧難題那樣改變世界,也不能向費馬大定理那樣改變數學,但在解決這一問題時創造的工具,對於整個數學界都是無價之寶。

毫無疑問,坐在這裡的所有人,都在見證歷史。

“呵呵,”德利涅嘴角扯開一絲笑意,毫不留情地揭短道,“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整天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打算和道歉,還準備把打開的香檳還回去。”

懷爾斯輕咳了一聲,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段黑歷史:“只有當一個人面臨絕境的時候,才能推動靈感的迸發。我不過是將自己逼入絕路,然後絕處逢生……就結果而言,我做到了。”

德利涅毫不客氣地揭穿道:“你上次的解釋不是行為藝術嗎?”

“好了,我親愛的朋友,我們換個話題,”懷爾斯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看向了幕布上的內容,說道,“哥德巴赫猜想我不是很了解,以你的觀點來看,他的論文算是證明了嗎?”

德利涅:“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伊萬涅茨,還有法爾廷斯。他們才是解析數論的專家,而我只是對素數問題有所涉獵。當然,在看過了他的論文之後,我的觀點是比較樂觀的。”

如果不樂觀的話,他也不會替陸舟安排這場報告會,而是建議其修改。

懷爾斯表情驚訝:“法爾廷斯也來了?”

“不是他也來了,”停頓了片刻,德利涅說道,“而是沒人願意錯過”

就在這時,會場里響起了小聲的驚嘆。

那是詫異的驚嘆。

同時,也包含着讚美。

德利涅和懷爾斯停止了交流,向台上看去。

過了一會兒,懷爾斯笑着說道:“看來我們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

看着幕布上的算式,德利涅的嘴角,終於舒展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我從來沒擔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