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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院長辦公室。

打掃衛生的女工為窗檯邊的吊蘭澆過水之後,順手擦拭了玻璃窗上的灰塵。

手腳麻利地做完了這些工作,她提起了水桶,向辦公室外走去。

在離開之前,她有些意外地看了坐在辦公桌後的彼得·薩納克教授一眼。

雖然對於學術上的事情她不是很了解,但這麼多年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位總是很嚴肅的老人,在人前露出為難的表情。

當然了,雖然他就任院長一職,也不過是五六年前的事情……

坐在辦公桌前沉默了一會兒,滿頭白髮的老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看着站在辦公桌前的年輕人,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今年年初的時候,有人提議將你納入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終身研究員的團隊。我知道現在說這個不是一個好的時機,但……你真的不再考慮下嗎?”

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每個研究學院都有一支小規模的終身研究團隊,組成這支團隊的學者都是世界最一流的學者,而他們所從事的研究也都是各領域中最尖端的研究。

在學術界,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終身研究員的身份不僅僅意味着研究經費和生活水平的保障,更意味着至高的榮譽。

目前數學學院的終身研究員只有十人,陸舟的導師皮埃爾·德利涅教授便是其中之一。如果繼續留在這裡的話,快的話也許就是今年,慢的話也不過兩三年,他便能成為第十一個。

不過……

陸舟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我已經考慮了半年。”

在獲得諾貝爾獎之前,他在國內能獲得的資源遠遠比不上普林斯頓這邊,而在獲得了諾貝爾獎之後,他在普林斯頓能得到的資源,就遠遠不是他在國內能獲得的支持所能比擬的了。

說他自私也沒有錯,畢竟他在做選擇題的時候,確實是以“最佳的選擇”為出發點去考慮問題的。

聽陸舟都這麼說了,彼得·戈達德院長也就沒有再說什麼,拉開了抽屜,從裡面取出了一張申請表。

“是嗎?既然你已經考慮過了,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為國家服務,為世界服務……這本來便是普林斯頓的校訓,我認為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將這張申請表輕輕地放在了辦公桌上,彼得·戈達德院長像是放下了重擔似得,放鬆地靠在了椅子上,看着陸舟繼續說道。

“除了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研究員職務之外,還有普林斯頓大學的教職……我猜你這次回來應該是打算一併辭去了。”

陸舟:“是的,一會兒我還要去趟拿騷堂。”

戈達德院長笑了笑說:“記得替我向伊斯格魯布教授問好。”

從桌子上拿起了那份申請表,陸舟微微點頭。

“我會的。”

離開了戈達德院長的辦公室之後,陸舟沒有在高等研究院做太多停留,徑直前往了普林斯頓大學的拿騷堂。

相比起戈達德院長的不舍,伊斯格魯布校長的反應到還算溫和,或者說平靜。

在聽完了陸舟辭職的意願之後,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從抽屜里拿出來一份規格差不多的表格。

“……記得大概二十多年前,那時候我還是教務主任。法爾廷斯先生找到了我,告訴我他要回德國去了。我也曾挽留過他,但現在想想,其實根本沒這個必要。這種選擇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出來的,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推了推眼鏡,他將表格遞到了陸舟的手中。

“沒法留住你,是我們的損失。”

說到這裡,伊斯格魯布校長停頓了片刻,用開玩笑的語氣繼續說道,“所以,為了彌補我們的損失,我希望你至少能在辭去教授一職的同時,接受榮譽教授的頭銜。”

接過申請表的陸舟微微愣了下,隨即笑道:“這是我的榮幸。”

……

剛離開拿騷堂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拿着兩份申請表離開了這裡,在回家的途中,陸舟走的很慢,甚至是稍微繞了點遠路。

這種心態大概就像一個即將遠行之人,想多花一點時間在過去生活過的地方上吧。

畢竟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也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他對普林斯頓還是有不少感情的。

在路過卡內基湖的時候,就在陸舟想着要不要久違地過去晚跑一會兒時,意外地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湖邊的長椅上。

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他走到了自動販售機的旁邊,買了一罐運動飲料和一罐咖啡,向著湖邊的方向走了過去。

當他靠近的時候,穿着藍色運動衣的莫麗娜,正用毛巾擦着臉上的汗珠。

忽然間,一罐飲料出現在了她的視域之中。

微微愣了下,莫麗娜側過臉向旁邊看去,只見陸舟正站在那裡。

清秀的眉毛挑了挑,她也不客氣的一把接過了飲料,扔下了一句“謝謝”之後,便扣下了易拉罐的拉環,仰頭猛灌了一口。

“不客氣。”

陸舟笑了笑,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邊,扣掉了咖啡罐的拉環,慢慢的品嘗了一口。

雖然咖啡他還是喜歡喝速溶的,但這種工廠量產的罐裝冷凍咖啡也別有一番風味。

莫麗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概中午的時候剛到。原本我還打算留點時間過來跑步的,結果等把事情辦完之後,不知不覺天都快黑了。”看着湖邊晚跑的學生,還有湖面上集訓的皮划艇隊,陸舟用閑聊的口吻說道。

莫麗娜看了陸舟一眼。

“說起來你不在普林斯頓這邊也該半年了吧。”

“是啊,時間過得好快,”看着在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陸舟笑了笑說,“有時候我會產生昨天才剛畢業的錯覺,但回過神來都已經25歲了。”

莫麗娜:“……我覺得大多數人25歲也才剛畢業而已。”

陸舟不好意思笑了笑:“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說起來你呢?你和你導師的課題進行的怎麼樣了?”

莫麗娜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得意的笑意:“我已經畢業了,現在是普林斯頓大學的講師。”

陸舟略微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已經畢業了?那祝賀你……雖然我想幫你開個慶祝新同事的派對,但現在我已經辭職了。”

“是么。”

莫麗娜的表情並不意外,就好像猜到了一樣。

看向了手中那罐飲料,她繼續說道,“所以這罐飲料,算是還我的人情?”

“算是吧。雖然一罐飲料可能不夠,”陸舟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從長椅上站了起來,看着她笑了笑說道,“等下次有機會,你來華國旅遊,我再請你喝好了。”

莫麗娜開玩笑道:“要是沒有機會呢?”

“那可能就只能等哪天在學術會議上碰到了。”

往常在晚跑時遇上,兩人的交流基本上也都是這樣。

沒有任何預兆地開始,沒有任何預兆地結束。

看着陸舟離開的背影,莫麗娜沒有說什麼,隨手撿起了一顆石子,扔進了湖裡。

除了數學之外,她並沒有其他感興趣的事情,和陸舟也只能算是一般的朋友。

不過,想到這傢伙以後就不在這裡了,多少還是令她感覺到了點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