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貝琪拉開手中長弓,向菲比射出第三支箭矢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位挑戰者已經成為在這一年中,第一位撐過了兩輪進攻的人。而她也完全忘記了,其實部長早先囑咐過,能闖過兩輪“箭雨”的挑戰者可以無條件收入弓道部,不管他是哪個系的。
於是,這本來不該存在的第三輪“箭雨”聲勢浩然地攻向菲比,毫不掩飾其中充盈的殺意。
“已經不是心狠手辣那麼簡單了呢……”菲比口中嘆道,目光卻在空中飛舞的箭矢之間飛快跳躍,“你們這群學生,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在第一輪攻擊中,菲比僅憑對第一支箭矢射出彈道的觀察,就知道前12支箭都不會射中自己。
在第二輪攻擊中,她也是很快就看明白所有的箭矢都朝向了她雙腳的方向,那麼連攻擊者預判的部分都算在內,迴避的難度也不是非常大。
然而這第三輪進攻,和前兩輪卻無法相提並論。如果箭矢全部射向一處,那麼只需要針對一點進行迴避即可。但是現在這個情況……應對的方式在菲比腦中飛快推演著。下一秒,她用力踏了一腳地面,以之前沒有展現出的高速度飛快地向著右側安全梯的方向跑去。
“簡直是謀殺!”她恨恨地說著,身形一矮,與最先射出的幾支箭矢擦肩而過,腳下卻沒有減速半分。
“哦……?”看到她的動作,鐵門外的影梟發出一聲饒有興致的驚歎,“很靈活嘛!”
隨著極速的奔跑,菲比和右側安全梯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她在心中默數著避開箭矢的數量,目光遊移在飛向自己的箭矢之間,並預估著它們的彈道和攻擊的著陸點。
左右兩側露臺上分列的學生之中,已經有幾個人的表情中顯露出驚慌的神色。
對於在青雲帝國原人軍團服役的軍人來說,這樣的行動力和迴避動作只能說是處於“訓練有素”的水平,然而在學生之中卻已經是驚為天人了。
就好像行駛在普通高速路上的汽車司機看見專業賽車手絕塵而去的尾燈,儘管在賽車界,這樣的速度可能只是熱身水準,但對於普通的民間司機來說已經是難以望其項背。
當第三輪“劍雨”的進攻接近尾聲的時候,菲比距離右側安全梯的位置只有幾步之遙。
隨著最後一支流箭被她避過,她的雙手攀上安全梯的扶手,以一個跳馬的姿勢騰空而起,雙腿在空中迴旋,一個空翻後穩穩站到一層的臺階上。
以這一層臺階為踏板,菲比沿著上升的安全梯,飛快地向醫學部二層的露臺跑去。
——能闖過兩輪“箭雨”的挑戰者可以無條件收入弓道部,不管他是哪個系的。
對於這一點,雖然副部長貝琪早就在盛怒之下將之拋到腦後,但她身邊的男生顯然沒有忘記這一點。雖然在第三輪進攻開始之前他沒能來得及阻止,但是當菲比跑到右側安全梯位置的時候,他迅速出手按住了副部長拿著弓的手:“這樣就夠了吧?貝琪!部長說過……”
“部長現在不在,這裡我說了算!”副部長早已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沒等男生說完,她就胳膊一揮,掙開了他按住自己的手臂,然後用左手從箭筒裡掏出一支箭矢,握著箭尾朝那男生的臉抽了過去,“吃裡扒外的混蛋東西,反了你了!”
男生驚慌之下伸出胳膊來擋,精製的竹箭像鞭子一樣在他的左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連自己人都打,你這個人的脾氣可真是不怎麼樣!”菲比飛快地往安全梯二層露臺跑去,居然還顧得上大聲吐槽副部長粗暴的行為,“沒教養的女生可是會招人討厭的喲!”
本來在剛剛的幾輪攻擊中,看著對手抱頭鼠竄的樣子副部長心中還頗有幾分得意。然而現在,對方不僅是避過了所有進攻、根本沒受到實質性傷害,而且還有精力“辱罵”自己。本來脾氣就不好的貝琪,心中的怒火又開始灼灼燃燒。
“外系的小騷貨,我看你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貝琪猛一揮手,對弓道部在場的所有人員下令道,“一組——近戰攻擊準備!二組,給我認認真真瞄準!射中目標獎勵‘龍幣’!”
“龍幣”是僅在大學內部流通的校園貨幣。各個社團每年都有一定的龍幣配額,作為激勵社員參與活動的獎勵。龍幣在校園內部完全可以當錢花,而且還可以在校園祭、校內流通市場等地方購買很多市面上買不到的限定商品,總之是對學生們很有吸引力的東西。
“噢——!!”受到龍幣的鼓舞,弓道部的部員們情緒立即高漲起來。
左側露臺上的成員紛紛抽箭搭弓,準備展開新一輪的進攻;而因為菲比正跑在右側露臺正下方的安全梯上,露臺上的成員們看不到她的人影,於是紛紛把長弓一轉,弓身拿在手上,準備用精鋼絞成的弓弦來迎接即將到來的近身戰鬥。
因為地形緣故,菲比現在受到的威脅由最初的12人,減少到只有左側6人的射擊有可能會命中她。乍一看來,她的處境要好過之前的幾輪箭雨時的狀態,其實不然。
露臺和安全梯固然使得右側6人無法對她瞄準,但同時限制了她的移動路徑。此時她已經不是在平地上跑動那樣,可以隨意前進或撤退、跳躍或蹲伏。現在她的前進方向只有一個——就是沿著上行樓梯抵達露臺。也就是說對於左側的六名進攻者來說,她的行動路線變得完全可以預測了。這對遠程攻擊的人可以說是重大利好。
貝琪沒有再做出進攻發令,而是任由自己左右的另外五人自己把握進攻的時機。於是,這一次的進攻對於菲比來說就失去了提前預知進攻的可能。她需要一邊快速前進,一邊通過自己的眼睛去判斷,那些箭到底什麼時候會射向自己。
很快,第四輪箭雨開始了。
這個時候,菲比已經跑到了一層和二層之間的位置。
弓道部的“高手們”儘管都是學生,但還都是在一定水準以上的。幾乎所有人都根據她的跑位預判了前進的距離,並以菲比所處位置,以及她前進方向上一兩個身位的位置作為靶心,射出了自己的箭矢。
錯落的六隻竹箭,射出的前後時間差不過2秒。菲比暗中掐了一下時間,非進反退,一個空翻向後退了兩個臺階,落在了安全梯四分之一的位置上。
包括貝琪在內,六人的這一輪進攻全部都撲空了。箭頭打在金屬質地的安全梯上乒乒乓乓一通亂響。
進攻者們連忙再次抽箭滿弓,然而比起近身武器,弓在射箭完成之後產生的硬直時間可以說是最長的。等到他們把羽箭全部搭上,菲比早就在安全梯上猛踩幾腳,飛快地向二層竄去。這速度比起剛踩上安全梯的時候,又是快了一倍。
這一來二去之間,連影梟這樣的戰鬥高手都不免露出欣賞的神色。懂的人自然懂,菲比這樣以退為進、遂又突然提速的戰術有多高明。在數輪箭雨之下不僅能維持一絲不苟的判斷、全無鬆懈的神經,而且還能以假速度首先干擾對手的預判,再趁機加速——的確已是不愧對軍人這個職業了。
在下一輪箭雨進攻的時候,菲比雙手撐住二樓露臺的欄杆,雙腳在安全梯上用力一踏,以一個單槓上經典的迴環動作翻上,穩穩落在二層露臺。
到了這裡就不會被弓道部二層的人攻擊了——因為纏鬥之中的目標非常難以瞄準,稍有偏差就會誤傷自己的人。而面對當前這個狀況,弓道部的人首先考慮的是要靠醫學部二層的同伴們幹掉菲比。一邊是手裡有弓有箭、全副武裝的六位學生,另一邊是赤手空拳的挑戰者。這場面誰優誰劣一目瞭然。
貝琪放下拉弓的右手,重新從箭筒裡抽出一支羽箭。這一次她沒有再張滿弓弦,而是全神貫注地盯著對面露臺上局勢的進展。
弓道部有的是人高馬大的部員。站在菲比面前的這六個對手,兩男四女,幾乎沒有比她矮小的。見一個如此沒有體型優勢的對手毫無畏懼地跳到眼前,這六個部員也是摩拳擦掌,好像獎勵的龍幣已經唾手可得了。
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狀況完全反轉了。
近身格鬥可以說是戰鬥的另外一個領域,不是誰個子高、體型大,就一定能贏的。如果說對於弓箭這一項運動,學生們還算是受過一定程度的訓練,那近身戰的話就完全是門外漢了。然而對於菲比來說卻正好相反,這才是她在軍團服役的時候,就算有一萬個不願意,每天也必須要練習的內容。
菲比眼中閃著興奮的光,只是與撲過來的對手簡單過了兩招,就毫不費力地搶過了對方手裡的複合弓。只見她倒拿著弓柄一端,合金絞成的弓弦在對手肩膀上一抽,腳下一拌,順勢推拉,應著他攻上來的第一個傢伙就越過露臺邊緣只有半人高的護欄,朝一樓筆直地栽了下去。
這局勢變化太快,摔下去的人在前一秒還只是覺得一陣子天旋地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鑽心的疼痛從身體與地面接觸的地方傳來,不禁發出悽慘的痛呼聲。
這邊露臺二樓的其他傢伙還沒來得及從那呼喊聲中感到震驚,菲比又施展靈活的擒拿術抓住了下一個對手,反手一擰,那人的面向就轉向了欄杆。下一秒,菲比抬起右腳朝著他的屁股猛地一個正蹬,隨著“啊——”的驚呼,第二個人也朝著一層路面栽了下去。
菲比兩擊都得了手,玩心大起。一面用手裡的複合弓抽打著第三個對手,一面戲弄著急於支援同伴的第四個部員。忽退忽進、忽攻忽守。那架勢很像抓住了老鼠又不急於吃掉的野貓,完全陷入戲弄獵物帶來的愉悅感中。
貝琪看著這邊的局勢,臉色發青,滿面恨意。不等對面的六個同伴都被擊敗,就迫不及待地吩咐道:“他們六個肯定是不行了!所有人,滿弓!”
“可是,副部長,現在攻擊會傷到自己人啊!”
“只要沒死都救得活!”貝琪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胡亂地下著命令,“趁他們幾個還能纏住那個小騷貨,給我狠狠地打!”
“副部長!”
“滿弓!”貝琪大吼著揮手道,“滿弓、滿弓!”
忽然,她身邊一個女生往鐵門那邊看了一眼說道:“副部長,等一下!那女人的同伴也進來了。”
“同伴?”貝琪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影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推門進來,站在鐵柵欄門的內側。
他似乎並沒有要上前幫助同伴的意思,只是饒有興致地託著下巴,靠在鐵門的內側觀戰。見有人往他這邊看過來,也只是淡淡地回視一下,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回應。
“嗯?是個不錯的機會啊……”副部長看著影梟這邊,臉上露出險惡的笑。下一秒,她在弓上搭了一支新的羽箭,朝影梟的方向張滿了弓。
“小騷貨!”她朝菲比的方向喊道,“如果不想讓你的同伴受傷,現在就給我乖乖住手!”
菲比才又幹掉了兩個對手,以一對二的局勢準備繼續進攻。聽到貝琪的招呼,手上還不忘躲掉對手勒過來的弓弦。忙碌之中順著那弓箭所指的地方瞥了一眼,不由得眉頭一皺:“影……陸超你進來幹什麼!?”
“……哦?”影梟好像是才意識到的樣子,看了看身後的鐵門,又看了看菲比,“是啊……我怎麼進來了呢?可能是外面視野不太好吧。”
隊友的智商氣得菲比翻白眼:“那你快出去啊!站在那裡給我添亂!”
“那可來不及了!”貝琪弓弦一鬆,射出的羽箭擦著影梟的臉頰飛過,紮在鐵門交錯的柵欄縫隙裡,“他能不能出去,現在是我說了算。”
“可惡!”菲比被人威脅,一時不敢亂來,被圍上來的對手逼到了靠牆的角落。
影梟這才反應過來似的,毫無緊迫感地抓了抓頭髮:“看來是給你添麻煩了……”話音未落,只見他右手一抖,一道黑光閃電般從他的袖子裡飛出,同樣波瀾不興的後半句話也隨之而出,“我會檢討的。”
下一秒,不可一世的貝琪副部長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