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天野先生麼？……我是新翼樂隊的古陽，之前在帝國的時候與您聯繫過。”

“……”

“我們的車子現在停在恆音總部門口，執勤的安保人員說需要工作人員從裡側驗證。”

“……”

“啊——是我們的車，但不是運鈔車。”

“……”

“對，確實有雷達和車載火炮，但不是運鈔車……”

“……”

“這個說來話長了，總之車子是疾風社提供的。可以放我們進去了嗎？”

“……”

古陽說完這些就掛了電話。

坐在他後面的紫因捧著肚子笑：“啊哈哈哈……你們看見了麼？古陽脖子上的青筋？”

維吉爾瞧好地看了他一眼：“你還真是生命不息、嘬死不止。”

果然，古陽連頭都沒回：“新人賞開始之後必須配合推出新曲。紫因你抽空寫10首給我先聽聽。”

“隊長饒命！”

恆音唱片總部是一幢32層高的現代化建築。在1層、12層、24層和32層都設有停車場。

新翼樂隊乘坐的車子在頂層著陸。司機去車庫停車，成員4人和隨行的侍從僕役在31層前臺看到了前來迎接的天野信夫先生。

天野先生是恆音的商務經理。穿得西裝筆挺，頭髮上打著髮膠，人還未到就能聞見香噴噴的古龍水氣味。見到一行八人，天野信夫職業化地笑臉相迎：“遠道而來辛苦了，各位先跟我來會議室吧。”

唱片公司的會議室果然有音樂人的氣氛。牆上炫耀似的掛著各種限售版、定製版吉他，供會議人員使用的玻璃壁板上還畫著未擦去的樂譜。

天野安排四人就坐後，又去工位附近叫了一位市場部的女同事，兩人在樂隊對面的位置上坐下。

“開門見山地說，新翼樂隊的網絡成績遠遠好過我們的預期。”天野說道，“所以我特別邀請市場部的凱蒂小姐加入會議，首先向各位介紹一下我們恆音和新人賞。”

凱蒂和天野一樣都是人類。這位小姐穿著休閒西服裙裝、黑絲襪包裹的雙腿蹬著一雙十幾釐米摩天高。她的髮色一看就是染的，柔順之中閃耀著一種不正常的金光，妝容畫得也很濃，讓人完全猜不出年齡。

凱蒂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資料，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地說道：“謝謝天野的邀請，那麼我也直接切入正題吧。”嘴上說著感謝，語氣裡卻沒半點謝意。典型的官場作風。

“我們恆音唱片公司的實力，各位想必是多有了解。根據去年的市場調研報告統計，全年收聽過恆音簽約藝人歌曲的用戶數量超過4億……”之後是冗長的公司介紹。主要內容就是把恆音在業界的霸主地位吹了一遍。

如果坐在這兩位恆音員工對面是真正的平民學生樂隊，聽了她這番話，對公司的崇拜恐怕就要如滔滔江水般湧出、一發不可收拾，恨不得馬上就跪求這家業界制霸的公司趕緊收留自己。然而新翼樂隊四人都不是普通學生。這支可以說是由帝國最強富二代、***、官二代學生組成的樂隊，在聽到對方一頓胡吹亂侃之後，非但沒表現出半點崇拜，反而走神的走神、發呆的發呆、犯困的犯困……

就連坐在他們身後的侍從僕役們也都是一臉的無聊，完全沒把這兩個人當回事。

當凱蒂激動地講到——“我們恆音去年的總收入比第二位的唱片公司多出接近兩倍。”——的時候，紫因終於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就算恆音全年靠賣唱片賺的錢再多，跟疾風社這種軍火公司也是不能相提並論……只不過娛樂公司因為上市的緣故需要公佈年收入，而疾風社不需要，所以大多數人對於紫因這種大少爺到底擁有多少家產一無所知。

事實上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告訴過凱蒂樂隊四人的家庭狀況，所以她就更是不瞭解狀況。

畢竟這位職員小姐只是個在恆音打工的上班族，要是真的能解到對面這四個人的家族財產狀況，怕是要產生把自己說的話全吃回去的衝動。

不過遺憾的是，她真的是一無所知。

所以面對眼前這四個一點也不認真的學生，凱蒂小姐很火大……

“我知道你們四位都是帝國音樂學院的大才子、大才女，但是，學校和社會是不一樣的！”她的語氣也漸漸變得嚴厲起來，像領導訓話似的說道，“在你們之前我也接觸過一些其他的學生歌手。他們也和你們一樣，在學校裡都是才華橫溢，可是一旦面對市場，面對用戶的考驗，還是會備受打擊。也許你們覺得我現在說的有點無聊，但我只是想說，恆音在發行方面有著充足的資源和經驗。如果各位以後準備與恆音長期合作的話，多瞭解一些公司狀況是很有必要的。”

當凱蒂說完這番話的時候，紫因已經徹底趴到桌子上去了。而維吉爾也是不堪其擾，從兜裡掏出一盒煙來，朝著天野指了指煙盒。

與凱蒂不同，天野似乎是個很隨性的人。見此狀況笑著說道：“你們隨意，沒關係的。我這裡常年接待各種藝人，也有煙癮很重的。老趕著他們出去抽菸的話，會就不要開了。”

“那就謝謝了。”維吉爾禮貌性地笑笑，點上一根菸抽了起來。

看著凱蒂越來越糟糕的臉色，古陽終於決定站出來說兩句話：“那麼……凱蒂小姐。聽了你剛剛的介紹，我有個問題想問。”

“請講。”凱蒂板著臉作了個‘請’的手勢。

“問題比較粗淺，希望你們別介意。”古陽說道，“恆音新人賞這個項目，據我瞭解，與其說是‘新人選拔賽’，不如說是‘選秀節目’更為貼近實際。既然是‘選秀節目’，難道不該是由電視臺或者媒體來主辦，更合理一些嗎？不知道作為唱片發行方的恆音，為什麼要堅持主辦每年一場選秀節目？”

凱蒂濃妝豔抹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你這個問題……”

她每天在公司接待形形色色的合作方，會問出這種問題的，一向都是大公司的管理層、或是已經成名的歌手。像新翼這種未出道的學生樂隊，第一次問這個，說實在的讓她有點意外。

想到這兒，她也不由得正襟危坐起來，像打了腹稿似的流利地說道：“我們之所以每年舉辦‘恆音新人賞’，是因為恆音認為，只有像我們這樣的發行方才能真正做好這個項目。換了任何其他的電臺、媒體，雖然可以把活動做得很漂亮，卻不能保證常年不變的高品質。媒體做節目的第一目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收視率。為了高收視率，他們可以不擇手段、亂用職權，強迫歌手像演員一樣在現場背臺詞。要求一些歌手選擇他們毫無準備的曲目、或是強行要求不服從安排的歌手退出節目——這些情況都時有發生，無法避免。因為主辦方的屬性是媒體。沒有收視率的媒體就沒有未來。”

古陽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相比媒體，如果製作節目的是我們恆音這樣的發行方，就沒有收視率方面的顧慮了。對於我們來說，唯一的目標就是找到最優秀的歌手。在節目錄制方面我們雖然不是最專業的，但是在音樂領域，就沒有人能比我們更專業。”凱蒂又說道，“那些電臺和媒體裡，雖然也有在娛樂節目方面很有經驗的製作人，但是在音樂領域能稱得上專業的卻是鳳毛麟角。很多流行歌手選秀節目的製作人，連錄製一張專輯的完整流程都不知道，更不要提什麼作曲、編曲方面的專業修養和鑑別能力。所以說，我們也許做不出最好看的選秀節目，但是我們能讓每一位歌手在‘恆音新人賞’上，都發揮出自己的最大能力，向這個世界傳達他們所理解的音樂。”

古陽聽完她的回答，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這樣的話，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哦？”凱蒂眉毛一挑，“你之前擔心什麼？”

“公平啊……”古陽也從外套口袋裡掏出煙來，拿出一支，繼續說道，“對於我們這種毫無背景的學生樂隊來說，還有什麼能比公平更重要呢？好在聽你剛剛講話的意思，‘恆音新人賞’的根基就是專業和公平。如果沒有這兩點，這個項目恐怕不會存在，那我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問這個問題的初衷，竟然是為了瞭解項目的公平性嗎？——凱蒂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別說是新翼這樣的學生樂隊，就連在音樂行業發展多年的資深人士，都不會太關心評比是否公平的問題。不是說他們有多相信舉辦活動的恆音唱片是公正無私的，而是他們單純地以為，只要我的歌曲能贏得聽眾的青睞，那你背後就算動多少手腳我也還是第一名！

然而事實哪有這麼陽春白雪？

你唱得好又怎樣？詞曲創作有才華又怎樣？作為主辦方的媒體完全可以惡意引導觀眾的關注方向，讓他們原本集中在歌手才華、唱功上的注意力，轉移到歌手的過去、緋聞、負面新聞等無關痛癢的事件上去。更有甚者會捏造歌手的負面新聞進行炒作，這樣觀眾對歌手立刻就會粉轉黑不說，歌手越有實力、越有才華，反而就越會加劇這種負面新聞的傳播速度。報道這件事的媒體則會因此獲得更大關注，大幅提升收視率；而對歌手本身來說，這種暗算帶來的打擊卻是毀滅性的……

說到底，每天集中精力創作的音樂人，要和媒體鬥心眼，根本不可能是對手。所以不管是對於新出道的歌手，還是行業老人，選秀節目的承辦方是否公正都是非常重要的。然而能在出道之前意識到這個問題……這個學生樂隊的隊長……意外的很有頭腦啊。

“那是自然。既然是為新人準備的首秀舞臺，公平公正肯定是必須的。”一直在旁聽的天野信夫站出來總結，把之前的問題輕描淡寫地帶過，繼續說道，“我看凱蒂也講了挺多公司狀況相關的內容，我就補充一些和新人賞有關的流程介紹吧。”

說到這兒，他隨手打開牆上的投影屏，一個網絡投票活動的頁面顯示在上面。

原本昏昏欲睡的紫因瞬間就清醒了，吞雲吐霧的維吉爾也下意識掐掉了煙。伊莉莎本來就有表面專注、實際走神的能力，馬上就回過神來，隨眾人一起看向投影屏的方向。

天野信夫滿意地看著他們的反應，從桌上拿起一根熒光筆，指著屏幕說道：“這就是截至到6月30日，報名參賽的所有歌手、樂隊、團體組合的網絡票選情況。我們也是根據這個票選結果，才決定邀請哪五組參賽者來參加入圍賽的。不用緊張……你們今天能被邀請到這裡來，就說明新翼樂隊已經通過了網絡票選，入圍新人賞了。首先要祝賀你們。”

不論是講話風格、內容還是語氣，天野信夫都明顯要比凱蒂老道得多。他一會看看屏幕，一會看看樂隊四人，從他們的面部表情變化推測著四人的心理活動，以便隨時變換說辭。

“這是你們國家的網站吧？”維吉爾問道，“票選的用戶都是佈雷茲王國的人？”

“80%以上。是的。”天野點頭道，“但是因為這一次的參選歌手中，有你們和宋南河這兩組外國歌手存在，所以今年的網站記錄有近20%的投票來自青雲帝國和人類聯合同盟……不得不說你們兩組選手真的很有號召力。往年這個比例通常只佔不到5%。”

網頁打開到投票統計的那一頁。各式各樣的歌手組合名字羅列下來，一屏根本不夠顯示。

不過就像每個行業裡都存在二八原則一樣，20%的人會得到80%的選票——大部分的投票都集中在前幾個選項上。

因為投票規則是一人一票制，網頁上除了顯示投票人數以外，還顯示了獲得票數佔總票數的比例。從第一名開始的前幾個選手，得票情況如下：

第一名：宋南河，19.3%

第二名：觀月凌，16.9%

第三名：新翼樂隊，16.2%

第四名：海蒂組合，10.1%

第五名：全力男孩，7.9%

第六名：艾空，6.2%

第七名：芙洛拉，5.2%

往後的歌手再沒有一個能超過3%。

前七人一共拿下了超過80%的選票。

“那個觀月凌，票數居然比我們高！？”紫因果然是最快言快語的，“哎你這什麼網站啊？我怎麼都沒聽說過？早知道就拉點同學過來投票了……那個第二名的，肯定是拉了不少粉絲給注水來著！”

天野尷尬地笑了笑：“這是我們每年新人賞都會使用的官方網站。你們的樂隊信息、演唱視頻、電子歌單都是上傳到這裡的。後續還會隨著新人賞進程推進，更新信息。”

你們自己不好好蒐集消息，反倒要來怪我們沒通知，區區一個學生樂隊哪兒來這麼大口氣！？——凱蒂嘴上沒說這些，臉上還是沒好氣地白了紫因一眼。

好在紫因正興致沖沖地看著網站沒注意到這邊，不然以他這種口無遮攔的性格，真說不好會懟她點什麼。

聽天野這麼說，古陽也馬上出來表態：“是我沒和他們說過網絡票選的事情。我們直到上個月為止都一直忙著錄新專輯。我怕說出來他們就分心了，每天忙著拉票不幹正事兒。”

紫因順著隊長的思路仔細想了想，誠實地說道：“還真是有可能……”

古陽攤了攤手。

“我有個問題。”伊莉莎忽然禮貌性地舉起了手。

“是主唱小姐啊……”天野笑嘻嘻地眯起眼睛，“請講請講。”

“既然你們之前一直在說，恆音新人賞是在音樂領域非常專業的選拔活動。”伊莉莎撥了撥額髮，眨著大眼睛說道，“那麼僅靠這些網絡上看不見面孔的粉絲投票，就決定誰能入圍比賽，會不會有失你們的專業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