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們在人類聽眾那裡，拿到的票數不夠多。”天野說完這句話，像是生怕紫因會插嘴一樣，飛快地把文檔翻到下一頁說道，“你們看，這是從其他國家訪問投票頁面的用戶統計。從同盟和從帝國過來的用戶數量比，大約是3:1。就是說，每4個外國用戶裡，有3個來自人類聯合同盟，1個來自青雲帝國。”

屏幕上顯示出一張信息龐雜的數據表，天野信夫指著其中一張折線圖：“在我們王國境內，翼人和人類用戶的比例基本可以達到1:1，但是同盟的用戶全部都是人類，而帝國全部都是翼人。全部啊——99.99%。帝國的用戶幾乎全部投給了你們新翼，這個統計是符合常識的；而同盟的話，的確大部分都投給了宋南河，但還有四分之一的用戶投給了觀月凌。也就是說——他們可能本來是為了投自己國家的歌手才登錄網站的，但是在看完所有歌手的視頻之後卻叛變了，投給了甜美系的小姐姐。”

“……”新翼樂隊四個人都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小、小姐姐！？”紫因從尷尬裡緩過神來，“她都化妝化成這樣了，你還能看得出她是小姐姐不是小阿姨！？”

“紫因……”古陽連忙制止了他一下，“妝容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小阿姨……啊哈哈哈哈哈……”維吉爾笑趴在桌子上。

這下輪到天野信夫的表情僵了一下。

不過這支樂隊反正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天野也沒有計較，繼續說道，“我可以再給你們看一下投票比例——觀月凌的投票構成裡，人類用戶佔了70%以上；而你們的話，人類用戶只有不到40%。”

“因為人類用戶都喜歡小阿姨……啊，不……小姐姐麼！？”紫因又快言快語地說道。

“啊哈哈哈哈……”維吉爾剛從桌子上爬起來，又笑趴下去了。

“你們能別在一個稱呼上糾結了麼？”古陽白了兩個傢伙一眼，轉頭看向天野問道，“所以人類確實喜歡那種看起來很好吃的歌手？”

很……很好吃……？天野感到額上又有汗水冒出來，從桌邊上抽了一張紙巾擦擦，說道：“算……算是吧……總之人類更務實一些。比起高高在上的女神，還是喜歡柔弱的漂亮小姑娘。”

“呵……沒有統一信仰的種族。”這一次居然維吉爾也跟著多嘴起來，帶著對人類深深的歧視說道，“食色性也。”

“維吉爾，你不要跟著紫因起鬨。”古陽不太高興，訓斥了同伴一句。轉頭對天野信夫說道，“我們對人類聽眾瞭解不多，這是事實。那接下來呢？網絡票選之後，是不是該進入正式的選拔流程了？”

“是的。”天野按下遙控器，屏幕上顯示的內容再次變化，出現了一張日曆，“今天是7月5日，星期三。從這週六開始，連續6周，我們會在網絡和電視臺上直播‘恆音新人賞’的訪談節目。每期節目採訪兩組歌手。”

說完這些，屏幕刷新上去，選手們參加訪談節目的時間安排出現在屏幕上。

天野也繼續解說道：“直播訪談的前五期節目，會錄製票選結果前五名的參選者。第六期錄製排名在第六和第七位的選手。錄製順序基本按照從第五到第一的順序。不過考慮到觀賞性，我們略微調整了安排。各位請看屏幕——”

7月8日，全力男孩；海蒂組合

7月15日，觀月凌；新翼樂隊

7月22日，宋南河；全力男孩

7月29日，海蒂組合；觀月凌

8月5日，新翼樂隊；宋南河

8月12日，艾空；芙洛拉

“每期節目會邀請兩組候選者，節目環節包括問答和演唱兩部分。前五名是正式入圍的選手，所以每組有兩次參加節目的機會；第六和第七名應該算是勉強入圍，獲得的曝光也就比較少。”天野補充道。

古陽很快就看完了屏幕上的內容，問道：“如果是按照票選結果的話……除了我們和觀月凌的出場順序，其他人都沒有變化吧？”

“是的。”

“為什麼？”

“因為我們恆音希望儘可能公正一些。”天野若有所指地笑了笑，“剛剛我也說過，後臺已經用程序排除了所有使用刷票軟件作弊的報名者，但是人工刷票就沒辦法。而觀月凌背後的‘緞帶教室’——古陽你肯定知道——那是一個培養偶像藝人的專業機構。所以如果是他們的話，就有辦法通過人工刷票來提升歌手的名次。”

“什麼！？”紫因簡直要跳起來，“不止是拉票，他們還敢刷票！？”

“因為他們要靠這個吃飯啊。”古陽倒是通情達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緞帶教室’可不是非盈利機構，而是正經的營業教育機構。和咱們這種純靠興趣聚在一起的業餘組合不一樣，那個組織每年要是沒有一兩個藝人走紅，可是要集體喝西北風的。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

“可惜的他們找錯了發行方。”天野攤了攤手，“雖然人工刷票數據可以處理得很自然，他們也很有這方面的操作經驗，但是在我們那些見了不知道多少歌手的老製作人、老出品人面前，刷票的痕跡簡直浮在可樂上的冰一樣明顯。為了不擾亂比賽秩序，在網絡票選階段，我們並沒有提出對觀月凌的處罰——人工刷票能看得出來是一回事，找證據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你們採取了另外一種方式——就是在節目錄制的時候讓她失去一些優勢。”古陽心領神會地接道，“兩週後的直播節目，會給所有聽眾留下非常重要的第一印象，說是決定樂隊命運的一期節目也不為過。讓觀月凌在我們之前出場，這樣就可以為我們爭取到一些時間來考慮對策。另外我們的主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可以成為那個甜美系歌手的勁敵吧？顏值不分伯仲，表現方面卻選擇了完全不同的形式。一定會產生殘酷的分票現象……”

“不錯。我們內部也是這樣預期的。”天野點頭道，“直播訪談全部結束後，會根據現場用戶的評分、以及我們恆音的出品人、製作人組評分計算後，得出總分。總分前三會進入之後為期兩週的決賽，評選出冠亞季軍。冠軍當然就會成為今年通過‘恆音新人賞’與我們簽約發行的新人歌手，而亞軍和季軍就算不通過恆信發行，想必也會有非常優秀的發行方找到這兩組歌手吧。”

“明白了。那決賽的賽制是什麼？”古陽追問道。

“賽制已經決定了。但是為了在直播訪談期間不讓你們分心，也為了公佈賽制的時候能帶來足夠的衝擊感，在直播節目最後一期錄製完畢之前，公司要求我們不能對任何人透露決賽的賽制安排。”

“原來如此。”

“……謝謝你們理解。”

“應該的。”

“那麼，我今天要說的就這麼多。”天野信夫關掉投影設備，“對於各位來說，7月15號就是第一戰的日子了。算起來還有10天。具體安排我和古陽單線聯繫。大家還有問題嗎？”

……

十分鐘後，新翼樂隊一行人站起身來，離開會議室。

“來了來了！”不知道是誰在工作區喊了一句。

蹬著十幾釐米高跟鞋的凱蒂小姐踩著小碎步往這邊趕過來，還離得挺遠就招呼道：“等一等！”

古陽為首的八人在會議室門口停下來。

凱蒂捧著小書一樣厚的簽名版，滿臉堆笑地在隊長面前停下：“古陽，我這邊部門同事想要你們樂隊成員的簽名，不知道能不能……”

“切——剛剛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出去還摔門……”紫因小聲嘀咕道。

維吉爾不動聲色地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示意這種情況要交給古陽處理。

“可以啊。”古陽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應對下週直播訪談的事兒，根本顧不上跟凱蒂較勁，飛快地拿過筆。

凱蒂個子本來就非常矮，踩著十幾釐米的高跟鞋依然夠不到古陽的肩膀。見他拿起筆，馬上像個小跟班似的湊過去，把簽名版一塊一塊往上遞，一副狗腿的樣子。

紫因簡直要看不下去了——這女人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惺惺作態，看著就難受。

古陽看上去倒是比他忍耐得多，一邊簽名還一邊問道：“我籤就可以嗎？”

凱蒂紅著臉回道：“同事希望樂隊成員都可以籤……”

“嗯。”古陽把於是把簽過名的板子和筆遞過去給維吉爾，“你們也籤一下。”

“我能不籤麼？”紫因噘著嘴。

“別浪費時間。”古陽不由分說，“簽完就走，週末之前要把錄訪談用的衣服挑出來。”

隊長這一提醒，紫因才想到自己之前準備好的演出服早就跟著墜機一起報廢了，又在疾風社裡關了兩天不能去市區逛街，現在穿的都是臨時從家裡拿的便裝。於是只得順從地接過簽名版，龍飛鳳舞地寫上自己的名字。

“剛剛……對不起啊……是我太沖動了。”凱蒂趁著氣氛緩和的時候趕緊道歉。

然而樂隊四人都在忙著簽名，根本沒人理她。後面的侍從僕役們也全當她是空氣，看都不看一眼。

氣氛一時間僵在那裡。

古陽收齊簽好名字的板子遞回去，語氣裡沒有半分溫度：“我們走了。”

“嗯嗯，謝謝你們。”凱蒂硬著頭皮陪笑道，“慢走。”

樂隊一行人齊刷刷又開始往前走，天野信夫跟在他們後面送客人出門，路過凱蒂身邊與她點頭示意，換得後者一個白眼。

從恆音總部回到疾風社的時候，社長伊琳娜也從王國邊境的雷姆要塞回來，叫紫因去社長辦公室見面。

“那我先去應付一下我媽。”紫因說完就走了。

禁足令還沒有解除，現在就算想去王城市區裡轉轉也沒辦法，所以大家的購物計劃也只能擱置到紫因回來再商量。

伊莉莎隨即跟維吉爾去了地下琴房——新曲已經譜好，還差歌詞沒寫。按照維吉爾的習慣，寫詞的時候要配合歌姬的唱腔進行調整。於是禁不禁足對於他們來說也就都沒差了——有個隔音的房間可以靜下心來鑽研歌詞即可。

而古陽這邊則是在吸菸區找了臺電腦上網。

打開郵箱，天野信夫好幾封郵件已經接連不斷發過來——與恆音的合約協議、新人賞的保密條款、訪談節目的流程安排……

音樂圈，十個人裡有八個不愛看合同。

每天睜眼閉眼都在和樂器樂譜打交道的人，一旦坐在電腦前面盯著上萬字的白紙黑字的‘甲方如何……乙方如何……’，腦子裡就開始嗡嗡作響，這是業內普遍存在的情況。更何況對方是恆音這種業界標杆，一般歌手在和這種公司打交道的時候都會覺得“合同不用看了吧？對方可是大企業……”，結果導致每年被各種唱片公司的霸王條款坑害的歌手數不勝數……

不過古陽顯然不在此列。平日裡都是用來彈琴撥絃的雙手，敲打鍵盤的時候也是毫不含糊。他順手點起一根菸，打開對方發來的協議條款，一邊閱讀一邊修改……

伊琳娜.克萊曼女士今天穿了一件質感輕薄的長袖襯衫。透過敞開的領口，可以看到脖子上一串色澤華貴的珠串。黑色西服裙剪裁得體，黑麵金跟的皮鞋緊緊包裹著雙腳。這一身華而不奢的衣裝，一針一線都散發著昂貴的氣息……

紫因站在她面前，感到異常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紫因，我建議你儘快回國。”伊琳娜開門見山地說道。

“啊？”紫因以為自己聽錯了，“我現在不就是在國內呢麼？”

“我是說轉學回來。別再去帝國了。”

“為什麼？”紫因困惑道，“你今天去雷姆要塞都聽說什麼了？”

“聽說了很多。但是涉及軍方機密，大部分內容你無權知道。”伊琳娜細長的柳葉眉微微皺起，“對於擊落你們的戰鬥機，殘骸搜查工作已經終止了。根據軍方報告，確實有人在調查開始之前就收拾了現場，而且手法很專業。我怕你回去的時候再遇到危險。”

“回去的時候再說行麼？萬一你們這兩天又查出新的進展了呢？”紫因嘆道，“話說現在的恐怖組織……怎麼比軍隊還專業了？”

“襲擊者的身份還不知道，尚不能確定是恐怖組織。”伊琳娜嘆了口氣，“不過對方既然已經善後，說明無意再追擊你們。我一會跟雪拉說，先解除你們的禁足令。”

“耶！”紫因高興地揮了揮拳頭，“沒想到還真被古陽說中了！”

“你們那個樂隊隊長很優秀。聽說他爺爺是帝國的空軍上將？”

“聽說是……怎麼了？”

“沒什麼。”社長欲言又止，然後毫無徵兆地轉了話題，“恆音那邊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呢？”

“噢，這個啊……之後是恆音新人賞的直播訪談節目……”紫因掰著手指頭把訪談的日期、安排、競爭對手信息都交代了一遍，然後補充道，“話說我們馬上就要上電視了！厲害吧！”

“嗯……畢竟是我兒子。”伊琳娜話中雖是褒獎，臉上卻露出幾分落寞的神色。

“不枉我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紫因人小鬼大地嘆道，“為了避免以你兒子的身份出名，我可是每天每天都在拼命彈琴啊……”

伊琳娜“噗哧”一聲笑出來：“看來你還挺喜歡你們這個樂隊的？”

“當然！”紫因自豪地挺起胸膛。

“那就好好幹吧。”伊琳娜看著他的目光終於變得溫和起來，“拼命地努力，不要留下遺憾。”

“必須的！”

五分鐘後，目送兒子離開自己的辦公室，伊琳娜用耳機上的影像耳機打開了一個反追蹤的撥號軟件。號碼播出的時候，她的表情忽然變得異常冰冷。

電話響了很多聲，那邊才接起來。

一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性聲音在電話裡說道：“這裡是大道前律師事務所。”

“詭道。”伊琳娜的聲音也變得和她的表情一樣冰冷，透著森森寒意，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伊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