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璐”

陛下面色凝重地審視太后身旁的女子。大朵牡丹翠綠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鬢髮低垂斜插珍珠碧玉步搖，襯得她那原本平淡無奇的臉勾人魂魄。

而這位此時被陛下瞧得羞澀含笑的女子，正是昨夜被下令打入冷宮的蕭嬪，蕭璐。

見陛下眼中帶着鋒芒的探究，深邃的眼睛如同湖水，神色難辨，太后放下茶杯，主動開口解釋：“這是哀家的意思。”

這句話令他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只是神色依舊淡漠，繼續沉默着沒有說話。

“自古以來，帝王風流，粉黛三千乃是佳話常理。自你登基為皇起，身系天下萬民，專研治國之道，無心寵慣六宮，哀家本以為你是個賢明聖君，”太后柳眉斜挑，杏眸含威地瞟了一眼陛下，“你卻為了一個女人，不顧百姓存亡，損兵千萬攻打月國。將那月國帝後納為櫻國帝妃後，你更是再不其他妃嬪寢宮半步。三千寵愛集於她一身，專寵至今也沒見她肚子一絲動靜。哀家這把年紀，隨時都可能去見先帝，兒子都已弱冠之年，膝下卻連半點血脈都不能存留，如今你反倒讓妃嬪們進冷宮。”

旋即，她眉間的威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愁容，她苦笑着嘆了口氣：“到時候九泉之下，列祖列宗面前，哀家有何顏面去見他們……”

陛下衣袖下的手，緊攥成一團，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語氣里有着從未見過的強硬，說道：“但蕭嬪對祈妃陷害和下媚葯，有罪在先，理應處置於冷宮。”

“璐兒乃皇族血脈，以哀家親御的麗霞公主的名義，納入後宮側封貴嬪，豈容皇上隨意處罰便能罰的。”太后年過四旬，但因為保養得宜，加上她一身深紫色紗衣如同盛開的紫羅蘭一般，所以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少女般的凌人氣勢。

“天子犯錯與庶人同罪，何況她只是個未曾受寵的嬪。”陛下黑眸如刀鋒般凜冽地盯着蕭嬪，“宮中最忌諱的便有誣陷，念你父君曾征戰沙場，護國有功，朕才沒置你死罪。若換作其他人，怎僅會是打入冷宮這麼簡單。”

“荒謬！”太后再坐不住，騰地一下躥了起來，柳眉倒豎，冷笑了一聲，“祈妃的清白到底是否依存，現在還不確定再說，她本就是個紅顏禍水！你竟也知道璐兒的父親是朝廷武將，為了一個亡國俘虜處罰璐兒，你如何給她父親解釋置我們櫻國威嚴何在！文武百官們又會怎麼議論你！”

他欲言又止，唇角緊抿着。窗外清風吹過，額前柔順的髮絲飄起，浮現出的眉目極為清冷，眸子里的冷寂猶如霜雪，白皙的膚質如同千年的古玉，無瑕，蒼白，微微透明，隔着空氣也感覺到一種冰冰涼的觸感。

他冷寂的目光直逼向太后，薄唇微微一抿：“如果我執意如此呢？”

“若你執意如此，哀家不介意去好好探望一回祈妃。”

太后這一番話引得他深黑的眸中陰鬱之氣愈深，冷然的氣場似能把茶杯里的茶水冰封。

他專寵祈妃至今，一年有餘，她仍未懷上龍嗣，太后擔心血脈不能得意流傳，引見侄女蕭將軍之女，入宮服侍陛下。

可他要的是一夫一妻的帝王霸業，自然不同意納她為妃，名義上的也不行。

太后執意要納，最後陛下沒轍，無奈同意，憑着麗霞公主的身份，她一入宮便冊封為了貴嬪。

明明階品比祈妃低，仗着自己是太后親御的麗霞公主，對祈妃從不屈身行禮。

甚至每次她毒害祈妃，因為是太后的侄女和蕭將軍之女，陛下不敢動她絲毫。

正如現在，太后百般維護蕭嬪威脅他，他束手無策，不得不放過蕭嬪。心有餘想剷除奸-妃，殺雞儆猴，護她安好無憂，而力不足。

察覺氣氛太過僵硬，蕭嬪將扶太后回到紅木椅上，嬌聲賣乖：“這次是璐兒愚昧，都怪璐兒太衝動。太后別生氣，陛下他也是為了做到公私分明，”她禮貌又溫柔將那碗蓮子羹捧到太后面前，“太后快嘗嘗，涼了就不好吃了。”

“哀家現在沒什麼胃口，但這是璐兒親手做的，自然不能辜負璐兒的一片心意，”太后好整以暇地看向陛下，“你替哀家嘗嘗。”

聞言，他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卻並沒有端起蓮子羹，而是將眼神落到蕭嬪身上。

陛下微微一笑：“竟然太后為你辯護，那朕就不追究了。不過，何必大費周章給祈妃下媚葯，那麼想得到朕的恩寵，何不直接對朕下手如此便能輕而易舉地爬上龍床，說不定還會懷上龍嗣。”

他語氣雖溫柔輕緩，可是不知為何，對上他那幽深的黑眸，蕭嬪竟不可抑制地打了個哆嗦，只覺周身泛起一股寒意，彷彿下一秒便會被眼前的這人撕成碎片一般。

她眼前的俊俏美男，看了一眼太后手中端的蓮子羹，並沒有接過，拂袖走罷。

一襲輕薄的青衫被微風吹得輕輕搖動，猶如青蓮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