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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下心,稍微鬆開袋口,一點點讓袋子里的水流出,持續了半個鐘頭,差不多魚多水少,他才把袋子一點點拖上湖岸。

袋子放在地上,任由水從鬆鬆的袋口流出,袋裡垂死的呆魚只剩下了上跳下竄的份,最終逃不脫開膛破肚,成為他人腹中食的命運。

弱者的命運,大抵如此!

出發時在林邊採集的樹枝派上了用場,一條條的小魚被剖心挖腹,內臟丟進以前裝食物的塑料袋,備做下次捕撈的誘餌。

魚身每四條用樹枝穿成一串,等烤熟了,正好一餐吃一串。

做完二十個魚串,一個上午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將近三十斤白魚,足夠吃上一個星期的大餐了。

無趣的是,現在沒有油,沒有鹽,沒有調料,只能純燒烤。

唉,知足吧,好歹無風也無雨。

挖個淺坑,將內臟埋在岸邊,用衣服裹起魚串,將近三十斤的食物扛在肩上,內心無比滿足。

想在炎熱潮濕的季節保存一周的食物,要不晒成魚乾,要不烤成魚片。後者以後還能直接吃,比較節省時間,所以現在多費點事也是值得的。

看到永昌拖了一個袋子回來,等了半天的金綉眼裡露出一絲欣喜。

“餓了吧?瞧,我們的糧食有着落了。你再忍忍,我給你烤魚去。”

永昌不敢在樹林子底下弄燒烤,也不敢在草地上生火,一個不慎引起大火,那烤乾的就不僅僅是魚了。

找個樹蔭邊草木稀少的地方,用樹枝掃攏了一圈樹葉,確保燒烤的範圍足夠,不至引起大火。

柴火是現成的,幾天前掉落的樹葉斷枝都已將近乾枯,林中更有無數個年月積累下來枯枝,層層疊疊,讓人無法踏足進入。

在林下扒拉了一堆枯樹枝,一根根架在樹葉上,搭成一個人高的柴火堆。如果是晚上,現在就可以開始篝火晚會了,不過白天日當正午,燒上火堆就不是享受浪漫而是忍受煎熬。

為了吃,沒有什麼不能忍受,吃飯比天大,如果沒東西吃,那就是,天塌了!

兜里的火柴還有一半,省着點用還可以湊合幾個月,火種保存得好的話用個一兩年也不是不可能。

在枯葉下面點上,一縷輕煙緩緩升起,永昌已經迫不及待要品嘗烤魚的鮮香美味了。生魚片再可口再營養,烤魚才是王道。

篝火熊熊燃燒,一道淡淡的青煙直上藍天,差不多半個小時,一堆柴火就變成了灰燼和木炭,通紅通紅的,暖到人心裡去。

炭火堆邊四角插上丫字形的樹枝,在四邊搭上樹枝固定就成了一個簡易的烤架。

永昌把魚串全部架到炭火堆上,不停地翻轉着烤串,望着滋滋流油的烤魚,他雖然全身熱汗,口水卻忍不住直流。

不等最中間先熟的烤串冷卻,永昌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噝“燙,酥鬆香軟,果然好味道,稱得上美味大餐。

現在更是餓了幾天,一條烤魚足以讓他內牛滿面,掩面痛哭。

為了魚,也為了,自己。

一個烤串下肚,渾身懶洋洋的舒服到直想*。這個時候已經烤熟的魚串都已放到一邊冷卻,架子上還有近半沒熟的魚串,就着餘熱就能烤熟了。

永昌拿出一串溫熱的魚串回到原地,金綉遠遠的聞到烤魚香味,早已望穿秋水。

可口的烤魚下肚,神色總算恢復了些正常,沒有了驚恐、痛苦和獃滯,帶着鄰家小妹妹般清澈的笑容。看她有了生氣,永昌也很高興。

吃飽、穿暖、有人陪,幸福就是如此簡單。

他拿起衣服跑到湖邊將裡面的血污洗乾淨,一條條烤魚裝了進去,以後幾天,他可以枕着烤魚睡覺了。

白天才過了一半,還是得找點事做,雖然幾天下來也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可是一個陌生的環境總要預防未知的危險,何況他不想以後一直靠着烤魚活下去。

誰知道水裡的魚夠不夠吃呢?冷水魚生長的速度可是很慢的。做一個可開發資源狀況調查,雖非急迫,卻是必須。

接下來的一個下午永昌繞着火山湖走了一圈,他沒有發現其他人類的痕迹,也沒有發現危險的動物,沒有蚊子、蒼蠅、蟑螂、老鼠,甚至青蛙和蛇也沒有。

這真是一個乾淨的地方,一個安全的凈土,除了天上的鳥,水裡的魚和獨自前行的人類,這是一個寂寞的天堂。

可是一個蟑螂和老鼠都無法存活的地方,難道就不是吞噬生命的地獄?

或許因為這麼密閉的環境,造成了食物鏈斷裂,或許,山谷高度導致內外環境差異巨大,周圍的生物無法生存,又或許,這裡會在某個時候出現特殊的狀況會導致動物的盡數滅絕。

想到最後一個可能,永昌感到了一絲恐懼。

未知的危險才是真正的危險,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什麼樣的危險那樣提心弔膽的生活,那日子過得還不如死刑待決的囚犯呢。

死囚至少還能知道自己確切的截止日期,臨行還可以享受一頓豐盛的大餐。只要意志夠堅強,美酒美食地享受一番,豈不快哉!

雖然頭頂若隱若現地懸着一把利劍,永昌這廝卻是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今天不管明天的傢伙。擔憂和恐懼也就在腦中轉了一圈,又是雲淡風輕,繼續得過且過。

走回露營地,在火堆上加上樹葉枯枝,很快餘燼復燃,熊熊篝火又照亮了寂寞的山谷。

和金綉一起進了晚餐,就近躺進衣服里,數着天上的星星,無風無雨,無喜無悲,天高雲淡。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日子一天天過去,金綉已經能夠站起來走動。

當日大概是摔傷了,兼之餓了五六天,身體過於虛弱。雖然恢復了行動能力,這些時日卻從未開口說話。

整日里跟着永昌,捕魚、生火、烤魚,象一個乖巧的小尾巴。

金綉小姐失憶後變成了個啞巴?要是那樣,豈不是可惜了?!

這些日子,烤魚為食的生活已經耗盡了永昌對食物的熱情,偶爾在草叢中找到小叢蘑菇,或者抓到掉落樹下的飛鳥,那才是令人激動的時刻。

沒有食鹽,沒有調料,也許,變成“白毛女”、“白毛”男的日子即將到來了吧。

夏去秋來,草木榮枯。

幾個月下來永昌雖然身體恢複利索,狀態全滿,甚至感覺比以前的小身板還要結實,可他也失去了探索谷底的熱情。

就這麼一個幾乎可以一目了然的小山谷,已經沒有多少隱藏的秘密了。

樹林被他列為禁地,經年積累的枯枝,踏進去就是一步一個陷阱。他不想折在這裡被串在樹枝上,看着自己血流干,慢慢等死變成肉乾。

那樣對自己太殘忍,不好玩,不是他期待的人生結局。

如果能夠選擇,他寧願醉死夢鄉。

偶爾,樹林邊生長的酒瓶樹是他覓食的目標,據說這是猴麵包樹的近親,樹榦內有大量的水分,內存大量澱粉,挖出來磨粉也可以做麵包。

不過就他那把小匕首,實在不是趁手的工具。連個鍋子也沒有,粥做不了,更別說麵包了。

割去周邊的枯草,使得他們的宿營地開闊了許多,直通湖邊。只要不下雨,那堆火種就一直保持着陰燃狀態,也許雨季即將過去,下雨的時候不多,日漸稀少。

火山湖中大概也沒有什麼危險,在裡邊經常游泳,除了好像永遠不知道害怕的小魚,別的還真沒有發現。

這令他沮喪,這樣的生活,太單調了。

閑下來的時候,他就給金綉講些笑話或者自己編故事,引得小丫頭“咯咯”直笑。

然後,他就會變得呆呆傻傻。思念如刀,切割到他的靈魂深處。

有時候,永昌漂浮在湖水裡,裸泳是肆無忌憚,反正連來偷窺的母蚊子都沒有一隻,就是金綉也躲得遠遠的。

他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失憶的人,不會失去羞恥感。

前些時照顧她吃喝拉撒,換衣洗身早看光了。

他只當是自己的小姐姐,倒也沒有什麼邪念,現吃不行,那是不道德滴。

他的身體現在就象一座火山,可能吸收了太多的血肉,能量充足,激情澎湃,卻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所以吃飽喝足之餘,不是繞湖奔跑,就是下水暢遊。

只有清涼的湖水,可以撫平心靈的痛楚,滌盪可以令他走火入魔的火氣。

仰望天空,這是永昌現在做得最多的動作,地方狹小,可不就坐井觀天嘛。

躺在湖中央,他看着,純凈的天空,陡峭的山谷,群鳥在上空盤旋,一道黑煙沖霄而上,壯觀啊,悲愴而凄美。

慢來,這莫不是,着火了......

天乾物燥,陰燃的火堆大概有炭塊爆裂,濺出的火星點着了草叢或者枯。

現在就是利劍落下,末日到來的日子吧?

大火爐,自己一直生活在一個大火爐中間,還以為生活在美麗而寂寞的天堂,沒想到,最後的結局,竟然是在這個火山湖中,被煮成一鍋人肉魚湯。

溫水煮青蛙的滋味,絕不會令人愉快。

永昌此刻,沒有恐懼,沒有悲傷。結局如果早已註定,何必再和命運抗爭,就讓烈火熊熊燒起吧,我就在這烈火中,化成煙塵,化做輕風。

然後我,還是我,一陣風,來自虛空,歸於烏有。

大火肆虐着,自宿營地向四周蔓延,熱浪蒸騰。湖面刮過一陣風,吹向樹林,助長了烈火的氣焰,火龍掃過草地直向湖邊掃來,撩起的火舌將樹木點化成一個個巨大的火把,“噼啪“炸響。

烈焰滔滔,彷彿有毀天滅地之勢。

曾經,他非常喜歡火。

點火,觀火,這是雄性動物的本能,是刀耕火種時代就遺傳下來的生命基因。

火代表着收穫,代表着食物,代表財富和權力。

秋去冬來時候,點燃田埂上乾枯的草叢,看烈焰卷過枯草,火光驅散寒流,無盡暖意,流淌在心間,那是一年中最開心的時刻,可比大年夜放煙花。

不過現在,火是死神的召喚,燦爛,輝煌,讓人迷失,沉淪,直至毀滅。

永昌游回岸邊,穿上衣服,迎着烈焰,當風而立。

衣襟在風中獵獵作響,飄飄然如羽化成仙。

反正在這個絕地,無處可逃,被烤熟只是或早或晚。不如來個痛快,帶着尊嚴浴火飛升。

如此壯觀的場面,可算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