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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翰文的可憐還遠不在此。

在船長室吃飯的所有人中,翰文是最後進來坐下的。而這時別人可能已經開始吃了。就是還沒有開始吃,那麼自己也是最後一個,因為盛食物的盆兒是最後一個傳到自己的面前的。

等翰文開始吃的時候,別人都已經半飽了,等別人已經吃飽的時候,翰文才吃了個半飽。

倒霉的是:翰文必須第一個離位,走出船長室,這是規矩。

最後一個開始,卻要第一個結束,試想一下,翰文的吃飯時間會是多麼的緊迫,如果是斯塔布碰巧那天胃口不舒服,吃了幾口就要離座的話,那麼一定要走在他前面的翰文會是多麼的沮喪。

翰文自己在私下的時候說過,自從自己升了三副,獲准在船長室吃飯之後,自己幾乎從來沒有吃過飽飯。

對於他來講,餓是身為高級船員的惟一感受。

為此,他失去了許多快樂的東西,就拿吃飯來說,再也不能手裡拿着一塊咸牛肉,隨意地吃用了。

對於他來講,升為高級船員只是一種虛榮,而且是他並不喜歡的虛榮。

就在舵爺率領着三個大副紳士味兒十足地吃完頭一撥兒而離席後,船長室的餐桌及餐布被走形式一樣地清洗了一遍,之後,便迎來了第二撥客人。

這是三個槍手,同前面一撥的四個人相比,或者是三個人,因為舵爺本人並不在受拘束之列,這三個人簡直是快活、自由和幸福到了極點。

雖然他們享受的只是殘羹冷炙,但他們卻是如此的洒脫和自在,他們誰也不怕,互相之間也沒有必要拘束,而他們的上司,就是剛剛離去的三個人,席間甚至連牙齒都不敢碰出響聲來。

三個人大吃大喝着,把食物嚼得吱吱作響,看他們一個一個津津有味的樣子,你甚至想,他們才是這些食物的真正的主人。

通常他們會把桌上所有的食物都吃個精光,但是有些時候還不夠,還要讓茶房再抬上一塊沒有斷好的牛肉來。

這種情況下,茶房往往很知趣地跑去張羅,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這樣做的話,那麼一頓不客氣的戲耍就要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他們會像擲標槍一樣地把吃飯的叉子頂着他的後背,甚至把他的頭塞進一個大木桶里。

在這幾個標槍手吃飯的時候,茶房湯圓總是很小心,甚至是有些害怕,他總是躲在隔壁的小廚房裡,隔着門縫兒看他們享受完自己的美餐。

看着這三個生龍活虎的人吃飯對於湯圓來說,簡直是一種莫大的折磨。最要命的是,他們在席間為了割肉,竟會拿出隨身帶的刀和磨刀石來,霍霍地磨,這時,湯圓禁不注要暈過去,因為他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一時興起,把自己宰掉。

直到這三個人吃飽了,帶着一路聲音離去的時候,湯圓才會長出一口氣。

這幾個人雖然在船長室里吃飯,並且也聲稱住在裡面,但他們基本上不到那裡去,只是睡覺時偶爾經過罷了。

這和所有打怪船的做法是一樣的,舵爺的做法既不落後,也不出格。

之所以誰都要遠離船長室,是因為他們覺得舵爺並不是一個容易接近的人。

舵爺把自己的一切都包藏得緊緊的,像是一個冬眠的動物。

天高海闊,一碧如洗,簡直令人心曠神怡。

說到瞭望者,其實是捕鯨船上很特殊的一件事。

桅頂上有沒有瞭望者,是辨別一艘船是不是打怪船的重要標誌。

絕大多數的打怪船,從它一開始駛離出發港,到馬上就要駛進歸港,其間的三五年中,桅頂上無時不刻沒有瞭望者的身影。

即使剛出港時,離真正的目的地,也就是捕鯨的漁場,還有一萬五千海里以上的路程;雖然歸港時,是絕不可能在海岸邊發現海怪的。

這是打怪船的信念。

做瞭望者是一項極其古老的職業,也是一項偉大的職業,至於最早的瞭望者,恐怕從遠古的時候就開始有了,只不過那時更接近於神話的意味而已。

根據歷史學家的考證,最早的瞭望者是在陸地上而不是在海里。

在古時候,人們總是在岸邊搭起一個高高的瞭望台,有人在上面瞭望着海面,一旦發現鯨的蹤跡,便對海邊裝備停當的打怪船發出信號,海邊的打怪船就會迅速地沖向目標。

之後,當打怪船必須遠渡重洋去打怪的時候,這個構思被設計打怪船的人採納了,於是,我們現在在桅頂上的瞭望者便應運而生了。

他們是兩個小時一換班,桅頂上保持晝夜都有人。站在桅頂上,離甲板足有一百英尺高,就像是踩着內只巨大的高蹺。

在他們的雙腳間,海水在不斷地涌去,各種海獸也在不斷地遊走,我站在這裡,被一片連綿的海浪所吸引。

打怪船在寂靜之中悄然向前駛去,有些像是懶洋洋的。

和風吹拂,叫人也懶洋洋的,似乎要睡眠過去,不過可不敢真的睡著了。

你也許會覺得有些枯燥,可是,你要是連這一點點時間的枯燥都無法克服的話,你簡直無法度過這個為期三四年的漫漫的行程。

在這三四年的時間裡,幾乎一切都是固定的,什麼時候要幹什麼,怎麼干,即使是發現大鯨了,程序也是固定的,誰也無法越雷池一步。

你的所有的食物都堆在底艙里,甚至連飯譜都不會變,你根本不必為這事操心。

你的一切位置也是固定的,幹活的地方,吃飯的地方和睡覺的地方,這些地方簡直就只是一個你的棲身之地,只有彈九大小,沒有絲毫的舒服感。

要說最舒服的地方,還應該說是桅頂了,這裡避開了一切的喧鬧和嘈雜,眼裡和耳朵里滿是安寧。

可是,你仔細地想一想,在三四年的行程里,你要在桅頂上度過加起來總數為幾個月的時間,這麼多的時間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呢?

瀚文站在桅頂的瞭望處,任憑海浪把船顛來顛去,船再把我顛來顛去,就像是騎在一隻公牛的角上一般。

可是天冷的時候就不會這麼愜意了,你會覺得那滋味簡直是要了命,恨不得在瞭望處能立時建起一處房子,好抵擋那刀子一樣的海風。

可是,像我們這樣的活動範圍的打怪船,除了一件暫可擋風的衣物之外,是沒有更有效的設置的。

由此,不禁羨慕那些在北極附近出沒的捕鯨船,他們的桅頂都有一個小帳篷或者是一個大木桶一樣的設施,守望者就躲在裡面,用以抗拒嚴寒。

甚至,這守望處裡面還有着座位和一些輔助的用具,像話筒、望遠鏡、羅盤甚至煙斗等等。

當然,你也可以帶一枝*上去,在發現目標的時候射殺它們。

然而,他們沒有必要在瞭望台的問題上下這麼大功夫,對於他們來講,寒冷那只是短暫的一瞬。

絕大部分時間裡,我們行駛在晴朗溫暖炎熱的海域里,我們對周圍環境的感覺和天空一樣晴朗。

他們可以悠閑地攀上索具,一邊攀一邊瞭望周圍,還可以在高點兒的地方停下來,跟旁邊的人聊上幾句,然後再接着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