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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芸釵聽罷搖頭,搖得甚為劇烈,語氣更是堅定:

“不!我養了小花半個月,它本是小野貓,活力足,被我撿回來養,野性難馴,時日又短,我糾正它還糾正不過來,喜歡亂啃食東西的毛病不改,早先便曾將甘嬤嬤為我從寺廟裡求回來戴平安的佛手珠咬斷了,那次足足吞食了三顆!”

卻半點事兒也沒有。

夜十一沒注意到楊芸釵先前有無佛手珠,她聽着小花貓先前吞食三顆佛珠都沒事兒,吞食一顆紅猩猩海菊珍珠,便讓小花貓不過半個時辰便一命嗚呼這話,她渾身突然寒了起來。

噩夢裡母親剛剛薨逝的一年裡,她悲傷掉眼淚,又病卧半年,後再徹底壞了身子,落下病根,以致體弱無力產子,拼着性命喝催生湯藥,最後死於產後血崩。

噩夢回之後,她午夜夢回驚醒,便時常在想,倘她沒死於產後血崩,就她那破敗孱弱的身子骨,怕也長命不了。

夜十一靜默下來,楊芸釵亦不敢再言,整個屋子寂靜得可怕。

父母未雙亡前,楊芸釵也是個衣食無憂的官宦小姐,縱是內宅手段腌臢事有她母親護着,沒讓她親眼目睹過,聽卻是聽過不少,這些以前她母親純當睡前故事同她講,加上她天生聰慧,如今再長大些,許多事情已是無師自通。

眼前這事兒,已然不是不簡單所能形容。

片刻後,夜十一長長呼出一口氣,下床榻親手將食盒蓋好,再與楊芸釵道:

“今晚,你就當沒來過我這清寧院。”

楊芸釵明白,這是夜十一不願她插手其中,也不是她所能插手得了的:

“是!”

夜十一這回沒再問楊芸釵要什麼回報,她直接允諾:

“從今往後,你有我。”

楊芸釵大喜,喜氣略沖得發白的臉色緩了緩,已沒那般難看,尚未來得及感謝夜十一,便又聽得夜十一道:

“但你要明白,我這條船也並非牢固,驚濤駭浪不息,倘有朝一日迎浪而上,那便是朝不慮夕,船翻人毀不過傾刻之間。”

迎浪而上?

楊芸釵似乎能想到夜十一這話的意思,卻又無法確定,只驚得怔愣了好半晌,剛剛緩過來的血色漸漸又泛白。

夜十一斜睨楊芸釵:“回去吧。”

楊芸釵反在夜十一這句回去吧驚回了神兒,她深深呼出氣,再吸進氣,胸膛起伏不停,末了小臉一板,眼神兒堅定,全然沒了方將的思慮驚怕。

她雙膝彎下,滿身肅氣跪在夜十一跟前伏首:

“芸釵明白,芸釵不悔!”

一介孤女,無依無靠,不賭,未來旁落孤苦的可能大過於喜樂,賭,至少有個機會,而這個機會倘成,足夠令之翻身。

年紀小小,卻是比誰都聰明,更有膽識,連夜十一都忍不住對僅小她一歲的楊芸釵側目。

楊芸釵夜裡硬闖清寧院一事兒,就像棉花投水般悄無聲息,不管是清寧院還是櫻寶院,兩院知情者誰也不敢提上半個字。

清寧院有夜十一坐鎮,話一放下去,那威力自是杠杠的,櫻寶院多少陰奉陽違的丫寰婆子,好在夜裡闖清寧院時,楊芸釵也就讓芝晨芝晚曉得並拘在旁陪着闖院,餘下都只大略曉得楊芸釵夜裡出院一趟。

夜十一再命阿蒼親去櫻寶院打點,此事無需楊芸釵再出面善後,已然是誰也不敢再嘀咕楊芸釵半字。

芝晨芝晚並不知昨夜裡到底發生什麼事兒,只知楊芸釵突然要了個食盒,不知在內室裝了什麼,便神色慌張,且不許她們暗去通報夜太太,事情可謂進行了很是機密。

事後一想,兩人皆驚出幾身冷汗。

阿蒼阿茫昨夜裡聽芝晨芝晚大概說了過程,昨夜裡夜十一什麼也沒多說,只讓阿蒼將食盒好生收起,裡面的東西是半點兒也不能透露風聲,連她們也不得擅自去翻蓋子看個究竟。

兩人領命,暗下揣測食盒裡的東西也不太沉,大概是件不大的物件。

夜十一聽完阿蒼完整複述一遍芝晨芝晚說的關於昨夜闖院的過程,聽後道:

“你說起先她們都吞吞吐吐地不敢說?”

阿蒼回:“是。”

阿茫在旁接道:“起先是我問的,她們都說不敢說,後來阿蒼再逼問,她們方說了!”

“她們倆原來是想一人偷偷到松椿院稟告太太,卻讓表小姐拉住了,且言明不准她們誰去稟告,不然誰也活不到明日?”夜十一再問,見阿蒼阿茫再點頭,她沉默了下來。

芝晨芝晚是她祖母派到櫻寶院侍候楊芸釵的,心向著誰,楊芸釵不可能不清楚,一直以來卻縱容着芝晨芝晚向夜太太稟告着一舉一動所有行蹤,直到昨夜……

夜十一抱着小圓枕的十指不由慢慢收緊,必是楊芸釵早料到一闖進清寧院,她與楊芸釵在屋內,她身邊的人守在屋外,必定會問芝晨芝晚所發生的事情,故不僅先拘着她們去松椿院稟告,還交代她們倘是她的人問了,說是要說,卻是不能輕易地說。

更知道阿蒼阿茫聽到後必定會同她說,倘她懷疑楊芸釵昨夜所言,兩廂一合,便能知曉楊芸釵在她面前,並無說上半字假話,更向她表明了,她楊芸釵並非蠢人,只是人在屋檐下,明知亦反感夜太太的好心掌控,卻只能暗下忍着,亦表明她楊芸釵小事兒能忍,大事兒卻是半點兒不含糊。

單就楊芸釵昨夜那般突然被小花貓的死,且以紅猩猩海菊珍珠手珠聯想到此事兒涉及什麼大人物,而嚇得臉色煞白的情況下,還能為她料理周全的處事不驚,楊芸釵便已成功向她證明,她楊芸釵能為她所用,有足夠資格能成為她的人!

誠然楊芸釵這樣的聰明人,倘真能為她所用,楊芸釵謀榮華富貴,她圖順遂安康,各有各的圖謀,兩廂互利,確不失為一件好事兒。

夜十一緊攥起小圓枕的十指慢慢鬆開,自她母親薨逝後,公主府被內務府收了回去,她母親葭寧長公主的牌子同被收回。

然她在母親墓陵前說只望能壽終正寢一語,她皇帝舅舅在回宮當日夜裡,文總管親到靜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