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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息聞言,抿唇淺笑,她未端坐上首,在左下首座坐了,他也擇了右下首座坐下,正坐她對座,兩人面對面,說話更好些。

永籍站在莫息座後側,阿蒼為莫息上茶後,也走回夜十一座後側候着。

“我餓了。”莫息開口的第一句話。

就像母親兒子排排坐,兩兩同望着陰鬱的天思考為何還不下雨,兒子同母親冒了句我眼瞎了。

讓人猝不及防,又錯愕得可以。

阿蒼便是這般的錯愕,半晌沒反應過來,心道莫大少爺半夜潛過來就是為了來找吃的?

永籍力持鎮定,雖然不怎麼成功,止也止不住嘴角的抽抽。

夜十一瞬間微怔,但很快恢復正常,噩夢裡他就經常這樣,突然間就說出一句八杆子打不着的話來,讓她怔愣的同時,她發現他還享受看她怔愣的過程,後來她學乖了,也有些抱着不想讓他得逞的賭氣,往後再聽到他這樣說話,她硬是沒反應出什麼怔愣的情緒來,而是淡定,淡漠到好似啥也沒聽到。

噩夢回的今日,是夢外的初次,來得太突然,她訝異他這種毛病居然這麼小便開始犯之際,也沒控制好自已的情緒,讓自已怔了一下下,同時果然看到莫息臉上那有些欠揍的神色。

“阿蒼,去準備南瓜粥。”夜十一吩咐。

“我不吃南瓜粥。”莫息抗議,他最討厭南瓜粥。

“南瓜粥性溫,適合腸胃溫補,常吃能補中益氣、清熱解毒、平喘消腫、清火養胃健脾,此乃我安師伯所言,冬日乾燥,我的皮膚時有燥澀,吃這個正好。”一通話說完,夜十一不容更改地直視莫息。

本來她今晚都沒打算吃南瓜粥的,實在是吃得勤有些膩了,現今他想吃,她陪着吃,還挑,那乾脆別吃了,餓着!

莫息頓啞,前世她不是這樣的,他不愛吃哪個,膳桌上便不上哪個,她從不會逼他吃不愛吃的東西,特別是正餐,她總讓廚下做滿桌他愛吃的,只有幾樣是她愛吃的,以致印象中,他對她愛吃的東西,能記住的也就那麼幾樣,桂栗糕便是其中一樣。

能自怔愣中那麼快回神兒,讓他享受的過程大幅度減少,已然快到前世後來她知他喜歡逗她,愛看她怔愣時的那種既美又呆的模樣後,她下狠手痛改,他再逗她,她一雙淡漠的眸子便斜過來,好似在說你幼不幼稚,窘得他自此少了許多樂趣。

沒想今生再一試,居然是她直接越過恍悟痛改的中間段,直接躍到看他發窘的結果,且居然還半點兒不心疼他,他都說不吃南瓜粥了,她還一副你愛吃不吃的模樣來噎他,簡直讓他心痛。

吃!

不就一碗南瓜粥么,他殾能撿回一條命重活一次,還有什麼是能難倒他的。

廚下嬤嬤被阿蒼重新叫起來煮南瓜粥,知是夜十一要吃的,倆嬤嬤趕緊起火,只是心中有疑,大小姐不是說近日不再吃南瓜粥了么,怎麼突然又想吃了?

兩碗南瓜粥擺上桌,夜十一莫息移步到圓桌坐下,兩人各坐一隻綉凳,莫息先坐下,夜十一覺得面對面坐能離得遠些,於是挑了個對座坐下,豈料剛坐下,莫息便移着綉凳過來,蹭蹭蹭,蹭到夜十一身邊坐下。

夜十一吃夜宵從來都是連同阿蒼阿茫的份一起備上,屋裡她同莫息吃着,阿蒼招呼永籍到隔壁茶水房吃南瓜粥,阿蒼吃完,再去頂替阿茫守在廊下,讓阿茫進茶水房吃。

此刻屋裡桌旁就她與他兩人。

“你為什麼進宮?”夜十一吃進一口粥,熟悉的味道自她腔道里漫延開來:“又是怎麼進宮的?”

明知故問,明明知道其中有黃芪肖的存在,可她想聽他說。

“你身子骨弱,那樣在雪地里跪着,我總不能放任不管。”這是自永安帝赦令下後,關於這件事兒,莫息說的第一句實話:“我同黃指揮使做了個交易。”

“什麼交易?”夜十一記得這會兒的黃芪肖應該是在辦她皇帝舅舅秘密交待下的一件皇差,具體什麼她不知道,噩夢裡她也從未聽過,她會知道,只是前些日子聽她二叔提過,說黃芪肖在京中的動向很可疑,應是有什麼秘密皇差在身。

“皇上讓黃指揮使密查大理寺中誰人同山東有密切往來,我知道是誰,手上還有那人密通山東的書信。”莫息答道。

他毫不猶疑的回答讓夜十一不禁抬眼瞧他,見莫息神色平常,就像在同她說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彷彿相對立的四豪門之爭從不存在。

“誰?”夜十一回眸從自個碗粥里挑出一瓣百合夾到他碗里,其實不必問,噩夢裡後來大理寺中誰被清理出局,她是知道的,再結合他提及密通山東的書信,她已然確定。

盯着她夾進他碗里來的那瓣百合,久違的順毛,讓莫息突然笑了。

她還是這樣,他一順從她的心意,她便會用這種好像在對待貓兒的方式順他的毛,對她而言,這是對他的一種獎勵,於他而言,則有些啼笑皆非。

他並不反感她對他的這種寵物式親近,相反還挺享受,甚至在前世很多時候,他會故意在她跟前賣個乖,繼而得到她的順毛,現今想想,那時候他真是幼稚,許多事情可以攤開來說,他偏不說,她認為的相敬如賓,其實他從未這樣認為過,可他也從來沒想過糾正她這個想法。

直到她為他生下兒子,難產血崩而亡那日……

“蔡康來。”莫息夾起她夾過來的那瓣百合吃進嘴裡,慢慢嚼着,出奇地甘甜。

果然是。

“黃指揮使帶你進宮面聖,你同皇帝舅舅說了什麼?方讓皇帝舅舅同意下那麼一道赦令?”夜十一繼續問,這才是今晚她特意等他來的重點,她甚至連他為何會失約的緣由都還沒問。

說了什麼?

莫息沉默了,他安靜地吃着不愛吃的南瓜粥,在這個時候吃進嘴裡咽下喉,竟也沒覺得怎麼討厭,她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也不能回答,他很希望這碗南瓜粥能永遠吃下去,吃到她忘了這個問題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