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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面生少年便是臟少年後,且名兒為毛丟,為土地廟毛廟祝所認下的侄兒,夜十一讓阿茫留守應付來清寧院的人事,喬裝改扮成男娃兒,帶着阿蒼自靜國公府後門悄然出府。

楊芸釵沒有跟着去,夜十一去做什麼也沒有瞞她,她也知曉那個名兒為毛丟的少年,該就是在夜十一心中一直放不下佔據很大位置的殷掠空。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有些小慌,有些懊惱,她該早些遇到大姐姐,就像殷掠空一樣,在更小的時候遇到,一起蹲在街角,一起牽手天馬行空,一起吃着冰糖葫蘆,她會真心地對大姐姐說,倘有壞人來,你就跑,我頂着。

“表小姐?”芝晚看着站在離清寧院院門不遠撫廊下的楊芸釵,月光打在表小姐臉上,如玉雕般的小臉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沒事兒,回院吧。”楊芸釵轉身往回走,剛走了兩步,便同馮三主僕迎面遇上:“三表姐?”

馮三也是沒想到在這撫廊里也能遇到楊芸釵,現如今她對楊芸釵已無初初見到時的敵意,縱身處一條船上,她與楊芸釵也親密不到哪兒去,她覺得她們是不一樣的人,未來的路完全不同,她會站在高處腑視,而楊芸釵一介孤女,註定只能拜倒在她釵裙下仰望。

“你怎麼在這兒?”馮三下巴微揚,自覺比楊芸釵高一等。

楊芸釵往清寧院看了眼,未答反問:“三表姐這是想去找大姐姐?”

“干你何事兒?”馮三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也不想再同楊芸釵說話兒,跨步便越過楊芸釵,帶着采珍往撫廊拐彎,彎過去再走一小段青石路,便到清寧院院門前了。

“大姐姐睡下了。”楊芸釵隨着轉身喊道,她沒伸手去攔,她知道她攔不住,攔了馮三還會因此更同她過不去,可該說的話兒她還是說了。

馮三連回個頭都沒有,只冷哼一聲,繼續往前,到了清寧院院門,果聽得守門婆子說夜十一已安寢誰也不見之後,方悻悻地走回撫廊,經楊芸釵跟前不陰不陽問:

“釵表妹也是來尋大表妹的?”

楊芸釵道:“嗯,不過大姐姐睡得早。”

馮三再不多言,瞥楊芸釵兩眼,帶着采珍往回竹珍院的路走。

芝晚同楊芸釵也往回櫻寶院的路走,走過撫廊,到回櫻寶院必經的羊腸小徑上,她輕聲道:

“表小姐,三表小姐好像不太高興。”

“三表姐的心思,大表哥一直不清楚,上回大姐姐找了大表哥閑話兒,想必大表哥已敲打過三表姐。”楊芸釵嘆氣,“可見這情況,三表姐中毒已深,大表哥的話兒好似也沒起什麼作用,倒是把三表姐逼得在這麼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來尋大姐姐。”

夜黑風高?

芝晚抬頭望天,月兒躲雲後,夜是很黑,風卻是沒有,挺安靜的。

毛廟祝開廟門再次見到上回見到夜十一,這回換成了男娃兒的裝扮一時沒認出來,然愣了有兩息,一聽是要找他侄兒的,沒多想,說句不在,隨手就想把廟門關上。

這麼晚來找臭小子的,准沒好事兒!

夜十一阿蒼都沒阻止,她們的目光皆落在毛廟祝身後正緩緩走近的少年身上,毛廟祝也注意到了,往後看一眼,是他侄兒正往這邊走。

“叔,她們是來找我的。”殷掠空知道這一日總要來,她既決定要跟在黃芪肖身邊,繼而成為錦衣衛,那麼靜國公府她不可能不打交道,夜十一總會見到她,那麼早些見,把一些事情說清楚,總好過匆匆見到,什麼都不清不楚的好。

毛廟祝廟門關一半停住:“你確定?”

殷掠空已走到廟門門檻內站定:“確定。”

廟後小院里,毛廟祝蹲在月光下數着歪脖子老樹下的雜草,也沒真數,嘴裡念着,從一數到九,再從九數到七,他沒入過心,也不知數錯了,心裡一直想着他認了個侄兒這事兒到底是對還是錯。

那臭小子初時看着挺順眼,看着瘦弱不禁風似的,結果還挺有韌性,覺得這輩子無妻無兒有個侄兒也不錯,至少可以養老送終,然近來自他知道臭小子居然瞞着他攀上什麼大人物時,他覺得或許他認了個不定時的麻煩,指不定哪一日就連他也給爆了。

今晚更絕,那娃兒是主子,明顯一看還不是一般人家的主子,就這樣通身貴氣的娃兒,居然也同臭小子認得,那丫寰守在堂屋外,瞧兩兩坐在屋裡說著話兒的神色,那交情還不一般。

錯不了,以他閱盡各種求的香客經驗,這臭小子一定瞞着他一件事兒,且是大事兒!

“小姐要見我,來了兩回,這回見着了,小姐有何話兒便說吧。”殷掠空語調平穩,然只有她自已知道,她努力控制着想向夜十一傾訴兩年間獨自在外漂零的艱辛,與回到京城回到家後,卻發現京城還京城家卻不再是她的家的心酸。

“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夜十一頭一句便是這樣的話兒,沒有拐彎抹角,沒有激動強求。

殷掠空笑:“小姐說的是什麼話……”

“你還沒有問過我是哪一家的小姐。”夜十一兀地打斷殷掠空。

殷掠空微滯後道:“這不重要。”

“因着暫時你還不想同我有任何瓜葛,是么?”夜十一仍是直搗黃龍,這樣的她讓殷掠空有些招架不住。

沉默了會兒,殷掠空起身:“小姐請回吧,你不該來這兒,讓人看到就不好了。”

“上回我來,因着突然聽到,同安師伯來的時候,我沒想太多,坐着夜家大車便來了,族徽在,也未曾改扮成這般模樣,這回我再來,大車沒有族徽,我換了男裝,臉上沒塗些東西,是為了讓你好認些。”夜十一沒跟着起身,她老神在在地繼續坐着,眼也沒看殷掠空,就盯着眼前的桌面,一字一句地說著:“縱你的臉變得不一樣了,但你既然能借安師伯的手將小像雕交到我手上,那麼你就是你,再變幾張臉,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殷掠空目光微凝,眼中的情感就要掩不住,她驀地撇開臉,轉過身,突然地,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