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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大堂再寬敞,鬥狠群架的兩方、阮捕頭帶的京衙人馬、蔡副指揮使帶的中城兵馬司人馬,還有大堂原有的客倌,將整個大堂的每個角落塞得滿滿當當。

一時間,人滿為患。

阮捕頭畢竟年長,什麼事兒沒經歷過,眼前這情景倒也不是頭一回見,心態仍能穩住,蔡指揮使卻是直接皺起眉頭,那打結的模樣簡直想橫掃千軍。

這時,中城兵馬司官差其中一個匆匆自後院跑回大堂,官倌們被圍在內,混雜四處站着的四方人馬在外,他所經之處,四方人馬自動讓出一條小路,他神色煞白,跑到蔡指揮使跟前顫着聲稟道:

“大人!後院……”

官差剛稟個頭,後面便讓已將火滅得差不多,花雨田一走,也跟前往大堂走的黃芪肖哎喲一聲打斷:

“也就眨個眼,怎麼突然又多了這麼多人?哪兒來的啊?都打哪兒來啊?”

明晃晃的官服擺着,一看便知,他非得問個人家自報門楣,這就是身處高位的好處了。

先是花雨田,再是黃芪肖,蔡副指揮使這會兒不必手下細稟,他也明白了能把手下嚇成這般模樣的原因。

黃芪肖雖不是惡鬼,可那是錦衣衛,錦衣衛哪兒是好惹的?

最讓他膽寒的是花雨田,惡鬼名號震懾,素來都讓他只敢遠觀不敢近看,沒想一個縱火舉報,倒是讓平生第一回與惡鬼這樣近距離面對面!

廠衛倆首領能同時出現在八仙樓,可見八仙樓這會兒正值暴風雨,而他居然沒頭沒腦就撞了進來,就因着一個縱火舉報,即便此刻能覺得這個舉報約莫有異,也晚了。

有此異感的人不止蔡副指揮使,阮捕頭也是深有同感,相較起蔡副指揮使,他對廠衛倆首領更陌生,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蔡副指揮使尚有遠觀的機會,此時此刻之前,他是連黃芪肖花雨田的邊角都沒見過。

然再沒見過,黃氏肖花雨田一出現,蔡副指揮使臉色不佳,其身邊人更耳語道,以兩人身份出現在此,想必有公務在身,請示蔡事指揮使是不是該撤了?

他這才恍悟,原來是廠衛倆大首領啊。

能讓這兩位出現在八仙樓,而八仙樓素來是豪門子弟出現最多之地,兩位又是專為永安帝辦皇差的,因站得近,倒也一字不差地將蔡副指揮使身邊人的請示聽進耳里,自耳朵傳至腦子,他立刻反應着要不要也跟着撤了?

正想着,他身邊的田捕快便扯了下他的袖口,以眼神兒問:頭兒?

阮捕頭看了眼這會兒不再居高臨下,變得唯唯諾諾,只差彎下腿跪到黃氏肖花雨田跟前去的蔡副指揮使,再往人退出來的小路盡頭看,黃芪肖正抱胸等回答,花雨田自後院到大堂依舊一聲不吭……

他輕輕搖頭:再等等。

田捕快消停了,他也是個有眼力勁的,此時這勢頭就他們京衙人馬最弱,能撤趕緊撤,不能撤就得力保低調,能縮到完全透明的程度,那是最好。

阮捕頭與田捕快的想法同,有蔡副指揮使這高出他好幾截的官兒在,黃芪肖的問話兒,尚輪不到他多嘴,他萬分樂意地往後退一步,將蔡副指揮使的身形一下子凸出去。

黃芪肖對阮捕頭的做法只輕挑下眉,並未言道什麼,身為錦衣衛,阮捕頭這位深受崔府尹信任的捕頭,他還是認得的,其品性也曉得,是個難得一心為民的好捕頭。

難道莫息說的助他徒弟一臂之力,指的便是這鬥狠雙方,與京衙阮捕頭?

或是拿捏時機恰到點上的走水救火,及中城兵馬司蔡副指揮使?

蔡副指揮使么,他沒什麼看法,誰不是為自已而活。

齊頭並驅,蔡副指揮使自知已身至少還是個七品官,阮捕頭連品都沒,自是得由他打頭來答黃芪肖的話兒,只是傾刻間他也有些反應不來,阮捕頭那麼一退,瞬間如根刺刺翻他的腦門,立刻往前一步:

“下官中城兵馬司副指揮使。”

阮捕頭隨之報門楣,聲音比蔡副指揮使的輕聲自報要洪亮得多:“屬下京衙捕頭,鄙姓阮。”

黃芪肖聞言點點頭,又似是故意為難,伸手指着蔡副指揮使問:“你,中城哪一個副指揮使來着?”

五城兵馬司五個衙門,每個衙門皆有一指揮使四副指揮使一吏目。

“鄙姓蔡。”蔡副指揮使趕緊應道。

“哦……”黃芪肖尾音拖個老長,末了道:“沒聽過。”

花雨田來八仙樓是有正事兒要辦,先是殷掠空,後是接連突發事故,拖到這會兒,他是耐性盡無,不吭聲便罷,一開口那冷寒瞬間竄滿大堂每個角落:

“本督主尚有要事兒,爾等立刻將人馬撤了,倘因你們耽誤了事兒……”

凌厲如刀的眼神兒各射在蔡副指揮使阮捕頭臉上,倘眼神兒能挽個刀花,估計這會兒兩人的臉上皆已見血。

蔡副指揮使一個激靈:“是!”

阮捕頭也不敢再等:“是!”

兩人剛應,身形尚未來得及給各自人馬發出撤出八仙樓的指令,黃芪肖笑道:

“等等!既然兩位來了,肯定也是有公務在身,怎麼能差事未了便先撤了呢?”

花雨田看黃芪肖,橫眉寒眼。

黃芪肖早習慣如常,視若無睹,徑自逐一問起來:“說說,都說說,阮捕頭帶這麼多人來,是做什麼的?蔡副指揮使也帶這麼多人來,不是純粹來跑一場的吧?”

阮捕頭不敢不應:“屬下接到舉報,說八仙樓有人聚眾鬥毆。”

蔡副指揮使應道:“下官同接到舉報,說八仙樓有人故意縱火。”

“哦……”黃芪肖點頭,點着點着與花雨田對上眼,想着方將救火前,就是這廝對他徒弟做了什麼,惹得他徒弟尖叫一聲,那聲音足以破九霄。

以他對他這個徒弟的了解,通常都是大事當小事看,小事當大被蓋,能讓他徒弟尖叫成那般,可見花雨田這惡鬼定然是對他徒弟做了什麼驚天動地之事。

他徒弟不說,要讓惡鬼吐實,以兩人素來敵對的立場,似乎也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