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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應當是。”夜二爺想起先前靜國公說的莫息想借成功助英沁入宮一事兒表現自已,現敗了,也不知仁國公與莫世子是怎麼看待莫息:“要兒說,莫家息哥兒年歲尚小,也不急於這一時。”

“此言差矣。”靜國公卻持不同看法,“仁國公膝下三子一女,嫡女為先元莫皇后,可惜已香消玉殞,三子一嫡倆庶,莫世子為嫡長,育有二子三女,二子皆為嫡出,三女皆為庶出。相較起莫世子次子,莫家息哥兒顯然要得力得多,倘莫家息哥兒都無法做出點兒什麼,那莫家和哥兒更不必說。至於仁國公另外倆庶子,雖自成家便各自搬出仁國公府,但仍依附莫家過着榮華日子,倘說他們沒有心思,他們的子孫不起心思,你信?”

夜二爺同生於公府門第,自知勛貴內中陰惡險要,幸在夜家自來家規擺着,只妻未有妾,也就沒那麼多同父異母的異心兄弟姐妹,後宅腌臢自也少了不少,靜國公此言之意,他沒有不明白的。

“兒信,可父親,莫二爺莫三爺皆為庶出,出仁國公府成家立業,因着當年莫皇后尚在,皇上多少有些顧忌,他們二人便被生生斷了仕途,今在京城做着買賣,雖說不小,但要掀起風浪,怕也不易。”夜二爺就事論事道。

“大樹生而參天,縱枝葉一時被剪,也能重長茂密之勢。”靜國公則想得更多,“現今莫皇后早不在人世,三皇子自母族雄厚強大的元嫡之尊,到如今終日與湯藥為伍,縱仍佔著元嫡的優勢,倘外家落敗,後繼無力,又有何用?”

“父親之言,是覺得莫二爺莫三爺自開年以來在京中頻頻活動,是為了東山再起?”夜家探子早得此消息,夜二爺是曉得的,只是他不甚在意,終覺得不過是商,再有莫家倚靠,無官無銜,起不了什麼作用。

靜國公並不確定此事兒,只道:“不得不防。”

“故莫家息哥兒這是急了?”夜二爺重回到最初的問題。

“為父覺得此倒非莫家息哥兒心急的緣由。”靜國公沉吟道,“應是有旁的緣由,不管如何,上進總是件好事兒。”

夜二爺頷首:“身為公府子弟,確該如此。”

只是他始終覺得,莫息過於急切了。

自日間從忘返茶樓跟着花雨田走,殷掠空一顆心便沒落過地。

但此時此刻繁星滿天,彎月高懸,她仰望着,心漸漸平靜下來。

她沒有想到花雨田說的地方,居然就是玉秀庄。

與初時為了同他取得交易的機會一般,兩人同一站一坐在玉秀庄大門前的石階上。

“花督主帶我來這兒,是想做什麼?”時辰漸晚,殷掠空時刻未忘花雨田的名號,縱他同她師父保證過,不會傷害她,她莫名地也信了大半,然還是覺得該生些警惕。

“沒想做什麼,就是坐着。”花雨田坐在上階,一直盯着仰望着夜幕的殷掠空,縱在問他話兒,她也未曾回頭,不然便可發現他在看着她。

“坐着?”殷掠空終於回了頭,“哪兒不能坐着,督主為何非得上玉秀山到這早荒廢的玉秀庄前來?”

“很多年前,我曾同一個女娃兒就這樣坐在這兒。”迎着殷掠空疑惑的眼神兒,花雨田下意識說出了許多年前來不曾道出的心裡秘密。

“女娃兒?”殷掠空皺眉,她怎麼不記得多年前的玉秀莊裡,除了她還有哪個女娃兒?

花雨田輕嗯一聲,未再吭聲,深藏多年的秘密能說出來已然不易,他並不想說得更多。

殷掠空看得出來,也識相地不再多問。

反正她要還人情,他要求她陪他來這兒坐着,她便坐着,坐完回去,她也算還了人情……了吧?

突然不是很確定,殷掠空問:“要坐到天亮么?”

花雨田道:“可以么?”

殷掠空道:“可以!那天亮以後,我們就兩清了?”

花雨田生起玩心,明知故問:“指什麼?”

“人情啊。”殷掠空理所當然道,她現今還能指什麼,他問得好沒道理。

花雨田點頭:“兩清。”

兩清了,才好一切從頭,重新開始。

殷掠空開心地個自擊掌:“太好了!”

花雨田看着這樣開懷笑着擊掌的殷掠空,突然問:“你這樣冒險,只是為了護着夜大小姐,為什麼?”

他在機緣巧合下得知殷掠空是個小姑娘,並在後來曉得她這樣女扮男裝,努力地蹭到黃芪肖身邊去,只為了做一個錦衣衛,只為了能爬得更高,更好地護夜十一周全,甚至在那時不惜冒險同他交易,他便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殷掠空低聲道:“不為什麼。”

在外人看來她傾慕上夜十一的這個理由,自被花雨田識破女兒身,她便知不好用了,但實話實說,也不可能。

自被親生父母親手病亡,她便不再是高商戶殷家的小女兒。

“我們的關係,還不到可以讓你暢所欲言的地步,是么?”花雨田甚有自知之明,但不代表他會因此怯步,他不懷好意地提醒道:“天亮以後,你欠我的人情就算還了。但在天亮之前,你仍欠我人情。”

殷掠空瞪大雙眸:“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在天亮之前,你得如實回答我的問題。”花雨田自認他可不好打發。

“啊?”殷掠空無法置信,居然還有這種事兒!

“說吧,別意圖騙我,編不編的,我可聽得出來。”花雨田先行將醜話兒說前頭,“讓我聽出來了,就算天亮,你的人情還得欠着。”

殷掠空覺得花雨田這是仗勢欺人,霍然跑上幾階,到花雨田近前居高臨下站着:

“你說同你來一個地方,我來了,你說陪你坐着到天亮,我也沒意見,現在你又……”

“我又提新的要求。”花雨田接下話兒,“怎麼?不行?”

“不……”

“嗯?”

殷掠空嘴張着,末了合上,不退反進,她向上走了幾步,站到玉秀庄大門前去,看着微舊的兩扇木門:

“行,我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現今又未爬到高處,站在低處仰望,我又有何資格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