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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宮裡突然傳出太上皇朱祁鎮因為拒絕與曹吉祥等逆賊勾結而自盡身亡,死在了這一場叛變中後,朝中臣子頓感一陣吃驚,因為這實在太過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這些年來,臣子們幾乎都已經把這位曾經的大明天子忘到了腦後,誰能料到此時在得到有關於他的消息時卻是如此噩耗?在傷情之餘,又有人不覺心生猜疑,太上皇他當真是不肯為叛賊勾結才自盡的么?還是說當今天子依然對他深懷忌憚,正好趁此機會將他……

甚至還有些頭腦活絡之人想到了其中更深的隱情來。之前大家一直都在猜測,那曹吉祥怎麼就敢以區區一個太監的身份悍然在宮中發動兵變?而那石亨又怎麼就會認可他的能力,居然也參與到了這場看起來註定將以失敗而告終的叛亂中來。

可現在,要是把太上皇放入其中,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恐怕,早在起事之時,曹吉祥已和太上皇達成了某種協議,雙方一拍即合,這才有了這場看似荒唐的叛亂。只是結果,他們依然敵不過有祖宗庇佑的當今天子和陸縝,最終才落得個兵敗被擒的下場,而太上皇也因此……

在想到這其中內情後,許多臣子都感到了一陣惶恐,此等天家內部的爭權奪利,可不是他們這些為人臣子的所能深究的,還是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徹底置身事外為好哪。

人同此心之下,對於朱祁鎮的死,朝中臣子們很統一地保持了沉默,並沒有人發任何一言以為質疑,就只當他確實是以身殉國了吧。或許這樣,對他,對整個大明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了。

於是隨後不久,便有官員上疏天子,希望天子能儘快追封為國獻身的太上皇朱祁鎮,並加恩於他那幾個子女的身上,也好讓在九泉之下的太上皇瞑目。對於這一建議,朱祁鈺自然是欣然接受了,反正人都死了,給他一些虛名根本無關緊要,至於箱朱見深這樣的皇兄子女,他也早有安排,幾道恩旨發下,就把他們冊封為郡王,安排到京畿地區養着便是。

其實從天子的這一安排就可看出其實在他心裡朱祁鎮是沒什麼功勞的。不然以他的身份和所謂的功勞,幾個子女中總要有幾個被封為藩王的。可這回倒好,居然只讓其子女做了完全沒有任何實權,只是有些身份富家翁的郡王。不過對此,朝中群臣再次保持了一致的靜默,有些事情只能心照,卻是無法宣諸於口的。

相比於對朱祁鎮身後事的和風細雨,針對曹吉祥、石亨等叛逆者的懲治可就完全如雷霆萬鈞了。

三法司應皇命很快就對早被拿下的一干謀逆者進行了審訊。其實事到如今,這所謂的審訊也只是走個過場罷了,都已兵敗被擒,他們又怎麼可能再矢口否認呢?哪怕他們真敢說自己是冤枉的,恐怕這滿朝上下也沒一個人會相信。

只三五日工夫,幾場公開的審訊的下來,曹吉祥、石亨等人的罪名也就徹底被敲定下來——只謀反一條,就足以定他們個滿門抄斬,誅滅三族的重罪,再加上其他一些事後挖出來的,以往的罪名,所有罪行零零總總地加在一塊兒,一個凌遲和夷三族的最終判決便定了下來。

當這份判決遞入宮中,讓天子過目後,他都沒有作太多的糾結,便迅速批准,着令有司迅速擬定日子,在京城裡對這一干犯人用刑。

這一回,朝廷再度展現出了他遠超平常的辦事效率,只用了不到十天,就已把這兩名要重要犯人的相關家眷都從家鄉給押送到了京城。

其實作為本就出身貧賤,才最終入宮當了太監的曹吉祥,石亨一家的人丁可要旺盛得多了,大大小小足有一百多口。而這,還是看在石彪此番有功,將他這一支親族赦免的前提下,不然光是石家一門,就足有兩百人之多。而曹家卻不過零星二十多口。

可即便如此,再加上之前兵敗被擒,同樣要被處以極刑的禁軍中的叛逆者,這天被官軍押赴刑場受這一刀的人還是達到了一千五百多人。

此一日,京城內外的百姓都趕到了菜市口觀瞧此等壯觀的處刑場面,許多人在看到那密密麻麻,人挨着人,跪成一片即將受刑的人犯時,還是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來。這可是一兩千條人命哪,比起以往來,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只有少數的老人,此刻還能雲淡風輕地說上幾句:“想當年,太宗皇帝靖難成功後,在京城裡殺的人可比這兒要多得多了。光是那方孝孺一人,就連累了自家十族之人被綁縛刑場受這一刀之苦哪。”

“十族?不是常人都只有九族么?”旁邊有人忍不住問道。

老人頓時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尋常人當然只有九族,但那方孝孺非要與太宗皇帝對着干,其下場自然大不一樣了。不但被誅殺了父三族,母三族和妻三族,還讓太宗皇帝定了個弟子一族,這才整整湊齊了十族之數。嘖嘖,當時那個場面喲,當真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哪。”

“額,老伯,有句話小子卻得提醒您一聲,當初太宗皇帝靖難後可是在南京登基,可不是在咱們北京哪。”一個年輕人忍不住說了一句。

這話讓本來還有些自鳴得意的老人為之一窒,竟有些不知該怎麼回話才好了。而邊上本來還聽得入神的其他人也都鬨笑起來,是呀,即便這位老人的年歲到了,可當初誅殺方孝孺的事情可是發生在南京,他又怎麼可能親眼見到呢?

好在,很快地,時間來到午時三刻,隨着監斬官員一聲令下,讓人心悸的大túshā便展開了。看着那一個個滾落的人頭,一具具倒下的無頭屍體,已經沒有人去在意那老人是個什麼感想了。

許多百姓爭搶着上前,拿着早準備好的饅頭就往那不斷流淌過來的血上蘸去,這人血饅頭可是好東西,吃了後那是可以治好癆病的哪,可不能錯過機會了……

更多的人,則把注意力投放到了那邊最高的行刑台上。隨着一干追隨者和親族的人頭落地,針對曹吉祥和石亨的凌遲酷刑也已同步展開。

相比於一刀就被剁下腦袋,當時即死的斬首示眾,這凌遲可要漫長而痛苦得多了。以這兩人所犯下的重罪,就是凌遲也是挑得最重的三千刀之極刑。

隨着幾名劊子手分工合作,用鋒利的小刀將他們身上的皮肉一片片切割下來,兩人的身子便是一陣跟着一陣地顫動。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以及劊子手細心地為他們抹上止血藥和麻藥,那疼痛感就徹底地喪失了,有的只剩下無邊的恐懼。直到這一刻,兩人才真箇後悔了自己之前的這一選擇,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因為一時之貪念與執念,冒險干出謀逆這樣的事情來……

在人群之外,一身甲胄的石彪遠遠地眺望着那高高的行刑台。雖然他因為距離的關係看不清楚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可臉上的肌肉還是忍不住一陣震顫。自己叔父最終落得如此下場,要說起來自己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要不是自己臨陣倒戈,說不定他們的這場叛亂還真就成了。但這麼一來,自己這輩子就再難有出頭的機會,也不可能如今日般,將被調往遼東守邊,靠着自身的本事去掙那戰功。

“叔父,你可別怪侄兒我背叛了你。實在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太過冒險,我實在無法讓整個石家都因你而死絕了,我更不希望自己這輩子都因你葬送。你放心吧,從今往後,我石家的名聲和未來都由我來替你扛,我相信以我石彪的本事,總有一日能超過了你,青史留名!”在心裡默默祝禱了幾句後,他便一抖韁繩,控了胯下御賜的駿馬轉身離去。

正在承受極刑的石亨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什麼,本來已經軟下來的身體陡然就是一僵,喉嚨里也發出了一聲嗚嗚的怪叫。只可惜,此時的他早已出不得聲,身邊的劊子手也壓根不可能去注意他做這一反應到底為的什麼,只管繼續用刑,很快地,他的這一動作又被抽搐所取代。

這次的處刑將持續三天,不光石亨他們兩人將要經歷三天的凌遲之苦,他們的同謀者和族人也因為人數太多的關係將分三日被殺。

京城內外的百姓,也因此看了三天……有句話那位老人說得倒是不錯,這確實是大明朝少有的大開殺戒。對京城百姓來說,也只有當初太祖朝時的幾次大案,以及太宗皇帝剛登位時所掀起的殺戮能與之相比了。

對於這一場殺戮,許多人都有不同的看法,而對促成這場殺戮的陸縝看來,這是改變歷史,改變世道的唯一途徑。他也相信,經此一變,大明王朝將走上一條完全不同的康庄大道。

當然,暫時地,他還不知道大明朝廷未來會如何,但他自己卻是收穫良多!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