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在醫院的網絡平台預約了挂號，又和楊特助請假一天的時間。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跑到醫院等候檢查，排隊兩個多小時才輪到她，做完一系列的檢查已是中午十二點多了，等到下午接近六點才拿到檢查報告和醫院診斷證明書。
秦姝站在醫院門口，鬆了一口氣，瞧着證明書的字體，發現這位醫生的字意外好看，不像其他醫生那般龍飛鳳舞，看得人頭兩眼昏花。
她掏出手機，準備給凌墨寒打電話，但看着屏幕又猶豫了一下，改成發信息。
“我拿到證明書了。你今天什麼時候回家，我把證明書給你送過去。”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秦姝收到兩個字的回復：沒空。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一股冷漠之意撲面而來。
看來只能等明天再把診斷證明書拿給他了。
從醫院回去時恰好遇到下班高峰期，秦姝在地鐵里被擠來擠去，不由地懷念起之前開車上下班的日子，就算堵車也比擠地鐵好一點。
當然，車子是花凌墨寒的錢買的，既然秦姝提出離婚，也就不可能再開那輛車。
她想了一下卡上的存款，又考慮一下目前的工資，決定找個時間買輛奔馳旗下的單身小車，加起來不超過十五萬塊的那種。
回到公寓差不多七點了。
秦姝又累又餓又困，偏偏神經綳得很緊，即使閉着眼睛也睡不着。
門口傳來開門聲，緊接着是蘇小婭驚訝的聲音：“寶貝兒，你今天難得沒加班啊！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你的思想覺悟提高了，等會兒我給你弄幾個好菜。”
秦姝沒告訴她今天自己去做檢查，閉着眼睛沒動，懶懶地說：“你別造孽了。”
蘇小婭翻着眼皮：“哼，你趕緊去洗澡吧，洗完澡出來保證就能見識到我高深的廚藝。”
秦姝睜開眼，給了她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然後洗澡去了。
蘇小婭憤憤不平，正要擼起袖子去廚房大顯身手時，突然看到秦姝丟在沙發上的包包拉鏈沒弄好，露出小半張紙，上面印着診斷證明書的字樣。
她小聲咦了一下，走過去扯出那張紙。
半個小時後，秦姝擦着頭髮從浴室走出來，卸妝後的臉看起來更顯蒼白，似乎還能薄薄的皮膚下細微的血管。
蘇小婭看着她這副樣子，原本憋着一大堆話，只擠出乾巴巴的一句：“你洗完澡啦？”
秦姝瞥過去，正想說這不是廢話么，突然臉色微變，盯着她手上的紙張。
蘇小婭感覺到她的視線，先發制人道：“我先聲明，我沒有翻你的東西，是你包包拉鏈沒弄好，漏出這張紙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姝從她手裡拿過證明書，繼續若無其事塞進包里，然後繼續擦頭髮，“晚飯呢？你不是說給我弄幾個好菜嗎？”
蘇小婭一屁股坐在她身邊，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別想轉移我的注意力！診斷書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說你染色體異常難以懷孕，是不是因為這樣凌墨寒就要和你離婚……”
“你別激動，先聽我說。”秦姝無奈地打斷她的話，“這份證明是假的，我的染色體沒問題，開證明是給凌墨寒申請離婚用的。”
“他知道是假的嗎？”蘇小婭問。
秦姝嗯了一聲。
蘇小婭扁着嘴：“你還騙我！剛才你去洗澡，我都打電話問過慕謙哥了。他認識給你開證明的醫生，醫生說你這份證明是真的，染色體異常也是真的……”
她說著就紅了眼眶，一把抱住秦姝：“你幹嘛騙我？肯定是因為凌墨寒知道你很難懷孕，就要和你離婚，你還替他隱瞞。哼，我明天就到軍區找他們領導！”
秦姝哭笑不得，扯了紙巾遞給她：“我沒替他隱瞞，他也真不知道，你腦子裡都想什麼呢。”
蘇小婭還是不相信：“那你為什麼離婚？明明之前我覺得你和他在一起很開心嘛。你可別告訴我那是裝的，我眼睛毒着呢，一眼就能看穿是不是假的。”
秦姝淡淡地說：“總有個甜蜜期。過了這個時期，合不來就分手，免得互相生厭。”
蘇小婭嘆了一口氣：“寶貝兒，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謊的時候，眼睛就會往右上邊看。”
秦姝：“……”
她還真不知道。
蘇小婭捧着她的臉，生氣地說：“還有，我發現這兩天你掉很多頭髮。我問過哥哥了，他說經常失眠的人就會這樣，所以你這段時間是不是根本沒睡覺，一直都在裝睡騙我！”
說到最後，她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臉頰氣鼓鼓的。
秦姝動了動嘴唇，眉間露出濃濃的倦意：“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蘇小婭一下子心軟了，摟着她說：“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凌墨寒分開後那麼難過，還硬說性格不合才分開的，真要這樣你肯定會很高興的，就像踹開祁明然那劈腿渣男一樣。”
秦姝沉默不語。
蘇小婭又說：“你提出離婚，是因為那份診斷證明書上的問題吧？你騙我，你也騙他，還說證明書是假的。我都能懷疑問題，你以為凌墨寒會看不出來？那他白當一個特種兵了。”
“我……”秦姝的聲音有些沙啞，捂着眼睛靠在沙發上，“他現在那麼恨我，不會再花心思管我這些事的。”
她回想起昨晚凌墨寒看自己的眼神，冰冷中透露出一種不善的恨意，好像對待仇人似的。
心中生出針扎般的刺痛。
活該。
她想，自己就是活該。
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蘇小婭紅着眼眶：“你為什麼不告訴凌墨寒？現在醫療技術那麼發達，也許有其他辦法呢。況且只是說難以懷孕，又不是懷不上。你們倆多多努力，肯定會有孩子的，要不然試管嬰兒也行的。”
“不行的。”秦姝搖頭。
“為什麼？”蘇小婭疑惑。
她看過很多新聞，有些不能自然受孕的，都可以通關過試管嬰兒懷上孩子，光是娛樂圈就有好幾對夫妻是這樣的，生下來的寶寶也很健康。
秦姝的喉嚨動了動，啞聲說：“試管嬰兒很容易流產。”
蘇小婭替她委屈，嘀咕道：“那你也不要瞞着凌墨寒嘛，搞得好像你對不起他似的。對了，當初你們結婚時沒有做婚前體檢嗎？”
婚前體檢是能夠查出秦姝染色體異常的。
秦姝搖頭道：“沒有。”
當時凌墨寒臨時起意，不顧上班時間把她拽到民政局，連很多結婚手續都是省略的，純粹為了讓老爺子看看那張結婚證而已。
如今她提出離婚，也是為了老爺子。
“他那樣的人，如果知道我很難懷孕，就不會和我離婚了。”秦姝又說了一句。
“我不明白。”蘇小婭嘟囔道。
秦姝輕聲說：“他是個很負責任的男人。”
如果在三年前，她肯定不會說這句話，甚至還會嗤之以鼻，吃干抹凈後留下一條字條就跑掉的男人，算什麼負責任。
但經過這大半年的相處，秦姝才發現凌墨寒不是這種人。
有些話憋在心裡，一旦開了頭，後面的話也就容易說出來了。
秦姝屈膝抱着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低低地說：“老爺子只有他一個親孫子，最希望就是看到他結婚生子。而且老爺子那麼疼我，我要是自私自利只顧着自己快活，那才叫良心喂狗了。”
“那、那……”蘇小婭又着急又心疼，“那你以後怎麼辦？”
“以後誰知道呢。”秦姝嗤笑，嘆了一口氣，“我只知道老爺子八十多歲了。也許我和凌墨寒能一直熬下去，但老爺子怎麼辦？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離婚，誰也不耽擱誰，誰也不用熬着。等過段時間，凌墨寒再找個喜歡的女人，老爺子就能樂呵呵地抱上重孫，豈不是皆大歡喜嘛。”
她說著笑起來，一低頭眼淚就掉下去了。
夜裡睡覺前，蘇小婭特意給她端來一杯溫熱的牛奶，滿臉期待地說：“我聽說喝牛奶有助睡眠，你快點喝下去。”
秦姝二話不說就把牛奶喝光了。
她也想睡覺，想好好休息，想不再記着某個人，就像之前那樣過普普通通的日子。
熄燈後，蘇小婭突然興緻勃勃地說：“寶貝兒，不如我們去旅遊吧。”
“嗯？”秦姝翻身，和她面對面。
“去散散心。”蘇小婭提議道，“你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就算你精神上吃得消，身體上也吃不消的。”
她摸到秦姝的臉，嫌棄地說：“都沒肉了，你會變醜的。”
秦姝說：“哪有時間，我們倆都得上班。”
“請假嘛。”蘇小婭說得理所當然，“你別老想着工作，就算沒有你，軍工集團也不會出事的。好啦，就這樣決定，這周末我們就出發，下周末回來。所有的行程計劃我來安排，你就安心享受旅程吧。”
秦姝無奈地笑起來，想着又覺得不錯。
她是該出去散散心，別把自己整得跟苦情戲女主角似的。
沒有凌墨寒，她也還是秦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