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凌墨寒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秦姝想，沒關係，只要術後三天內醒來就好了，她可以再等等。

第二天，凌墨寒依舊沒醒來，呼吸平穩，睡得很熟的樣子。

秦姝摸着男人深邃的臉龐，想着這混蛋太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她又不是不能等。

第三天，秦姝趴在凌墨寒病床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着他下一秒就醒了。

老爺子心裡長嘆一聲，拄着手杖慢慢起身，身形微微搖晃了一下。

於秘書急忙扶住他：“老爺子，您千萬保重！”

凌老太擺擺手，穩穩地站定，一步一步走到秦姝面前，聲音蒼老而慈愛：“小姝，該去睡覺了。”

“爺爺，我在這兒陪他一起睡。”秦姝抬頭看着凌老太爺，臉色蒼白，漆黑的眼裡含着哀求，“我知道，等會兒他就醒了。”

這三天里，她說了無數遍這句話，每次都充滿期待，從未像現在這樣哀傷。

凌老太爺閉了閉眼，喃喃地說：“當初我不該讓你和阿寒結婚的。”

凌墨寒是他的親孫子，秦姝是他從小帶大的孩子，本來兩人結婚是最美的喜事，誰知現在一個昏迷不醒，另一個受着煎熬。

如果當初他沒有逼着阿寒娶小姝，也許現在小姝就不會那麼難過。

凌老太爺嘆息道：“小姝，阿寒已經變成這樣了，你也要讓我操心嗎？”

秦姝抿唇不語，握緊了凌墨寒的手，又聽見他聲音沙啞道：“我年紀大了，不想看着你們一個一個有事。要是你也跟着出點什麼事，恐怕我就熬不過去了……”

“爺爺！”秦姝慌亂地抬起頭，眼淚洶湧而出，“您不要這麼說！我聽話，現在就去睡覺，您也去休息好不好？”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爺爺熬不過去，那她該怎麼辦？

蘇小婭說得對，她必須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把寶寶順順利利地生下來，才不會讓疼愛她的人擔心。

於秘書看着一老一少這個樣子，偷偷別過臉擦拭濕潤的眼眶。

如今凌墨寒躺在那裡，三天都還沒醒過來，恐怕是醒不過來了。

只是沒人敢說出來。

此時此刻，軍區高層那邊也十分擔心凌墨寒的情況，連夜召開緊急會議，參加會議的包括從國外趕過來的腦科醫學教授。

按道理來說，凌墨寒正處於年輕力壯的時期，平時身體素質術又那麼強，術後應該比一般人快的，除非手術出現問題了。

軍區連夜審查當時參與所有手術的醫生和護士，一遍一遍地查看手術過程，同時為凌墨寒做最詳細的檢查。

無論手術過程，還是檢查結果，都沒什麼問題，凌墨寒各項生命體征也正常，就是昏迷不醒。

深夜裡，軍區總醫院燈火通明，都在分析凌墨寒的身體情況。

蘇小婭特意請了假期陪伴秦姝，今晚也是看着她睡下才敢合眼。

迷迷糊糊中，她翻身想抱身邊的人，卻撲了個空。

蘇小婭驚醒過來，身邊不見秦姝，嚇得一身冷汗，連鞋子也沒穿就往外跑。

她知道秦姝表面上看起來很樂觀，很堅強，實際上內心接近崩潰的邊緣。

連着兩天夜裡，她都發現秦姝在夢裡默默地流眼淚，枕頭也是濕的。

她假裝不知，不敢戳穿秦姝，怕一旦說穿了，秦姝的情緒就會崩塌。

就像三年前，秦姝突然接到季辰犧牲的消息，導致早產，生下死胎，花了半年的時間才走出來。

這次要是凌墨寒真的無法清醒，那秦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蘇小婭不敢想象那種情況，慌亂地跑出休息室。

休息室和凌墨寒的病房相連的，整個特級病房相當於公寓套房，蘇小婭跑出去後看見病房裡秦姝的身影，這才鬆了一口氣。

秦姝手裡拿着熱毛巾，聽見動靜後回頭過來，對蘇小婭解釋道：“你別擔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你要嚇死我了！”蘇小婭嘟嘟囔囔地走過去，一把抱住秦姝，“半夜不睡覺，你在幹什麼？”

秦姝手裡拿着毛巾，說：“我今晚還沒幫凌墨寒擦身子。”

“你……”蘇小婭無可奈何地看着他，心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秦姝反而微微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快瘋了？”

不待蘇小婭回答，她便自顧自地說：“其實你真的不必擔心我，我心裡有數，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只是今晚想陪陪他，明天開始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

今晚就像是最後的希望，她要親眼看着凌墨寒醒過來。

蘇小婭紅着眼圈，緊緊地抱住秦姝：“這可是你說的，你不許騙我，不然我、我……反正你要說話算數！”

“嗯，我不騙你，你快放開我吧。”秦姝拍拍她的後背。

蘇小婭鬆開手，看着秦姝認真地給凌墨寒擦臉，而後慢慢回到休息室，心裡難受得好像喘不過氣來。

不用說也看得出來，秦姝真的太愛凌墨寒了！

冬夜沉靜安寧，窗外不知何時開始慢慢飄起雪花。

這是今年林城的第二場雪。

秦姝想起第一場雪的時候，凌墨寒第一次陪她去散步，他們手牽手走在路燈下，他還承諾以後每天陪她散步。

“騙子。”秦姝趴在凌墨寒身邊，眼淚慢慢從眼角滑落。

“三年前你就開始騙我，說好讓我等你三個月，三個月後就回來娶我，結果你讓我等了三年。”

“現在你又讓我等三天，你是不是還要騙我等三年？”

“你再騙我，我就不等你了。蘇小婭說季辰回來了，你再不醒來，我就去找他，以後也不再見你。”

“好吧，我也是騙你的，我怎麼可能不等你，誰叫我愛你。”

誰叫她愛這個混蛋大騙子呢……秦姝握着凌墨寒的手，趴在他身邊睡了。

蘇小婭始終沒睡着，心裡擔心秦姝，偷偷出來看過幾次，見秦姝一直在和凌墨寒說話，雖然聽不清說什麼，但那種既甜蜜又痛苦的表情還是讓她很心疼。

儘管病房裡開着充足的暖氣，蘇小婭還是拿了毯子，輕手輕腳地給秦姝蓋上。

病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夏倫無聲無息地走進來。

他看起來狀態也不是很好，眉間隱隱有種煩躁和擔憂。

這都三天了，老大還沒醒過來，不僅僅是夏倫，野狼特種戰隊的其他特種兵也心急如焚。

要不是礙于軍令和紀律，他們早就衝到醫院來了。

“你也睡不着？”蘇小婭無聲沖夏倫問了一句。

她知道夏倫懂唇語。

然而夏倫不知道是心情不好還是怎麼回事，竟然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去看凌墨寒。

蘇小婭微微一愣，他怎麼啦？明明昨天還不是這樣的。

她以為夏倫是因為凌墨寒的事情心情不好，所以脾氣也不好，便沒把他冷淡的態度放在心上。

“我去睡啦，你也快去休息。”她又沖夏倫比劃道。

夏倫依舊沒理她，在病房裡看了凌墨寒一會兒，轉身出去了。

蘇小婭覺得不太對勁，心裡也有點不舒服，又不是她讓凌墨寒受傷的，為什麼沖她發脾氣嘛。

夏倫剛才那個眼神就好像把她當成陌生人似的，蘇小婭越想越不舒服，又有點擔心他，便跟着出去了。

夏倫靠在醫院走廊的牆壁上，手裡把玩着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安靜的走廊上發出“噠、噠、噠”的打火機聲音。

兩邊的警衛員視而不見，站得筆直，負責地站崗。

蘇小婭想了想，走到夏倫身邊：“你怎麼啦？為什麼不和我說話？”

“沒有。”夏倫低頭把玩着打火機，然後從口袋裡抽出一支香煙含在嘴裡，但是也沒點着，就這麼含着。

蘇小婭沒見過他抽煙的樣子，竟然覺得很帥氣，完全不同於平常的瀟洒，倒是多了幾分痞氣。

蘇小婭有點呆，然後嘟囔道：“吸煙有害健康……”

“關你什麼事。”夏倫突然說了一句，轉身往走廊外面走。

蘇小婭氣得半死，忍着沒罵他，氣沖沖追過去。

她剛伸手去攔夏倫，就被他用力抓住，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似乎在掙扎什麼，隨即迅速恢復成冷淡的樣子。

蘇小婭氣惱地瞪着他：“你今晚到底怎麼回事？我要是做錯什麼，你說出來呀，男人大丈夫遮遮掩掩算什麼！還說兩個人要培養感情，我看你自己去培養好了，到時候穿幫別怪我。”

“不用了。”夏倫說。

“呃？”

“我自己會解決，你不用再和我假扮男女朋友關係。”

說完夏倫就甩開蘇小婭的手，大步離開醫院走廊。

蘇小婭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電梯口，好半天沒想明白怎麼回事。

夏倫今天太奇怪了。

蘇小婭想不懂，不爽地哼了一聲，不用就不用，還不稀罕呢！

她輕手輕腳地回到病房，發現秦姝不知什麼時候又醒了，正坐在窗邊看雪。

蘇小婭猶豫着，還是沒去打擾她，悄悄回休息室去了。

秦姝裹着毯子，靜靜地看着窗外飄揚的雪花。

她想，是不是等雪停了，凌墨寒才會醒來，像上次那樣，陪她去散步，再背着她回家。